在西安人还能出门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去了一趟重庆。
贱内大学同学LL是重庆人,老婆Cordi是个美籍华人,在纽约开甜品店。昨晚大家已在日料店初次见面。我之前有点忐忑,怕跟歪果仁聊天对不上线。谁知洋装虽然穿在身,她心依然是中国心。我一下子宽松了,敞开聊到打烊。
今天贱内有工作,我和Cordi约好玩磁器口和朝天门,到晚上再坐两江游轮。在磁器口这种地方,最适合跟聊得来的吃货结伴,一路吃吃走走,行止自由。但当一个5岁多的小男孩加入,你就自求多福吧。蹦蹦一路要喝双皮奶、甘蔗汁、石榴汁、橙汁……他人小,拿着这种汤汤水水就很容易被撞到然后洒一身,果汁甜腻腻的,干了以后浑身黏糊糊。我忍住不耐烦,默念“要当一个好妈妈”……他喝多了以后又要尿尿,这个年龄的孩子说尿就要尿。我赶紧带他找厕所,还是晚了。牛仔裤尿湿后很硬,必须尽快换掉。哪里去找裤子啊?我正发愁结果他又要拉……也不知道湿框框的裤子他在厕所脱得难不难。呼~最后我们带他去一家抄手店,Cordi陪他吃饭,我出去找服装店。在小吃街找服装店,真是命悬一线,还好天不绝我,举目四望后终于看到一家。有一条薄薄的小棉裤挺合适——在这样的地方,尺码、价格居然都合适,天啊我爱重庆!走回抄手店坐定,跟他说吃完去服装店换裤子。看他吃得一脸油光,我真的身心俱疲。这时他又很不识相地从嘴里捏出一个不明物说:
“妈妈,你看这是什么!?”
我实在压不住火了:“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吃到不想吃的东西就在碗后面铺张纸然后放在纸上,不用告诉别人?”
Cordi用手接过他的不明物说:“哎呀你看这真的好奇怪的。”
我看了一眼:“这是塑料勺掉的渣儿。——不管是什么都不必告诉别人。”自家娃在饭桌上这样,真的挺没面子的。
Cordi拿过一张纸,低声对蹦蹦说:“快,妈妈说拿张纸铺在碗后面……”她这么温柔,我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呀!”Cordi突然叹了一声,让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她眼神直愣愣,两手托着自己脸蛋揉来揉去,就像揉一团毫无知觉的面团。
“咋了?”
“我忘记带护照……坐游轮要证件……”
“啊?那咋办?”好担心她不跟我去了,此刻我宁愿被打糖糕的锤死也不想跟蹦蹦单独在一起还要坐船——更何况离我而去的还是cordi。
她果然说:“要不然……我不去了?”
我心一横:“那……那我……更与何人说啊?”
我苦笑,她苦笑。幸好她又说:“这样,我们打车先去朝天门,然后你们在朝天门的来福士等我,我取了护照回那里找你们。”
她又趁我不备买了一大箱特产,说:“一会儿下车你先不用提,反正我还要坐这辆车来呢。”——好体贴啊,我都没想到。
冬季的朝天门看不清两江交汇的奇观,只有冷冷的江风吹得人阵阵凌乱。我带蹦蹦进来福士找了家肯德基,给他点了个儿童套餐,照例骗他果汁没有了只有牛奶。他吃完勉强看了几页书就趴桌子上睡着了。幸好这是个长沙发,我把他安顿躺好,终于缓过一口气!大哥你好好睡吧!游轮哪怕今晚不坐了太阳哪怕明天不升了只求你别再烦我了!
窗外已入夜了,熟睡的蹦蹦让我渐渐恢复了力气,我开始后悔为什么非要为难Cordi跑这一趟。想打电话说“不然你就在家休息吧”,打开手机看到一串消息:
“我到楼下了。”
“我出发了。”
“现在有点堵了……”
她来了,我想我的第一表情肯定是带着惭愧不安的。我用她的围巾给蹦蹦当眼罩,他睡得越来越熟,我们得以聊啊聊。Cordi吃着炸鸡薯条,讲着人一定要注重饮食健康,实在太可爱了。我刚写过一篇《不要怕打脸》——不高兴了把贱内说得猪狗不如有什么关系,高兴了再夸回来就好了。同样,我们可以用头脑注重健康,然后用行动喝肥宅快乐水,这样我们就又健康又快乐呀~哈哈~只要不妨碍别人,完全可以说一套做一套。
她跟我吐槽:“……我的静脉血管不好找,胳膊被扎得一片紫,最后只好抽手腕的动脉血——哇超级疼啊!没想到下一次LL居然直接跟护士说给‘她抽动脉血’!天啊他是不是人啊!为了别人工作方便居然让我再受一次这样的疼!”
我说:“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还是有不一样的看法。可能对于一个直男来说,1针和10针的区别,远远大于扎这儿还是扎那儿的区别。”
“可是抽动脉血超疼啊!”
“他咋知道呢?针又不扎他身上。”
“好吧……”
我觉得自己裸婚伟大的时候,老罗告诫我:“你那时对生活一无所知,婚后遇上事儿靠不靠得住其实很难说,要认识到别人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信任和勇气的。”我当时听完感觉整个人一下子上天了,爱极了这种开阔和明朗。
蹦蹦还在睡,我很罕见地弄醒他,就像挑衅一条恶龙。因为我们要掐着点儿赶最后一班游轮了。然后他起来又要上厕所……我买了几罐果汁和酒酿、饼干。
没想到我们记错了时间,买票的地方离游轮很远,而且只剩8分钟了。Cordi还在揪心那人会不会只收钱不开票,我还在跟她争来争去谁付钱,结果卖票的大爷用重庆气势大吼:“你俩莫争了!船赶不上了!!!”吼得长江抖三抖,我们连滚带爬赶紧跑。
蹦蹦飞速跑在前,这家伙吃饱睡足一身劲儿。——怎么不见Cordi?只见她挎着大箱特产斜身跑来了,一边喘一边解释:“那个……刚才……说少付了十几块钱……”我担心箱子太重想拿过来,又怕她不肯给,一犹豫又停下来,她果然摆手让我快跑。我狠心回头往前,蹦蹦已经孤身一人跑远了,赶紧发力追……江风从前胸吹透后背,明明跑得一身热血,又被风吹得通身清凉,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天人合一的感觉了。“——呜——呜——”,悠扬的汽笛与月光交融,远处一盏盏灯火闪动的白船在江面摇荡,长长的码头似乎无穷无尽。在这茫茫一片的时空里,蹦蹦不再是我的儿子,而是我的小伙伴,他负责冲锋,Cordi就是被什么耽搁然后追在大家后面跑的。
船开了,飘飘然游到嘉陵江,又飘飘然游到长江。
Cordi说:“哎这些建筑以前都是灯火通明的,怎么现在只有招牌在亮?”她似乎对重庆未能尽地主之谊感到愤愤然。
我说:“哎,这样点到为止,也别有一番美感嘛。”
我们迎风喝酒酿,也算是江上对饮了。
下船时,她似乎觉得游轮时长不及往日,略带遗憾地说:“感觉好快啊。”
“感觉好愉快啊,简称感觉好快啊。是不是?哈哈!”
“是的!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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