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过年，连空气中都充斥着一种年的味道，随便走到哪个街坊，都能闻到炖肉的味道。那些每天忙着早起去跳广场舞的大妈也顾不上爱好了，一起来就收拾房子炖肉，好让久别的孩子回到家后能感觉到年的味道。在他们看来，过年是一种团聚，是重温一种味道。

年底，人们似乎更享受这种放松与狂欢的感觉。人们在这期间放心大胆地买东西，好像东西都不要钱，在辛苦一年之后享受一下挥霍的快乐，也在这个时候去体会一下自己辛苦劳动一年后的放松与愉悦。

不管挣得多少，总是要学会犒赏一下自己的，否则怎么还会有动力去进行新的一年？

想起我小时候的过年，那时是八十年代，老爸老妈都还很年轻；老哥在外地上大学，快过年才回来；我每天和好朋友一起写作业。入了腊月老爸老妈忙着做美食，炖肘子，炸丸子，炖牛肉，炸油饼，忙得不亦乐乎。我呢，就放纵自己，不是出去疯玩，就是守在锅旁边闻着香味等着出锅捞些好吃的。

那时的冬天很冷，老爸把肉皮放在锅里煮熟以后放在小盆里再拿到院子里冻成皮冻。我搬个小板凳坐在老爸身边，烤着炉火看着他把豆腐切成大片炸得金黄撒上薄薄一层盐叠放到小坛子里；看着老爸炖出肘子牛肉炸肉丸子粉条丸子，放到大盆里盖上盖子放到院子里，那时还没有冰箱，户外就是天然冰箱。

我还跟着老妈做面食，蒸馒头、炸馓子、炸油饼，老妈不会和面，就把邻居八十岁的姥姥叫过来帮忙。这位姥姥头发倍儿黑，两只眼睛贼亮，一双小脚让我很好奇。她总是驼着背两手背后慢慢地走路。她的牙不好，总备有一把小刀，去商店买一个苹果拿小刀切成一个个薄片吃。她的儿媳妇五六十岁，似乎对她不是很好，连早点也不值得给婆婆买，还要自己拿着到我家里来吃，就是为了怕让婆婆看见。

这个姥姥的儿子倒是很善良，从我记事起就一幅病恹恹的样子，经常在那里咳嗽，脸色腊黄。但有一种人，一直身体不好，但是也能活得很久。现在还健在，大概也有九十岁了。他的工作是收破烂，在那个年代收破烂的是不被人看好的职业。现在想起来应该也是挣钱的，否则不能一直干了好几十年。他总是穿着一身皱皱巴巴的军绿色上衣，一条黑蓝色磨得发亮的长裤，在腰间拴着一大串钥匙，把每天收到的破烂放到凉房里面。

姥姥盘腿坐在我家炕上，用鸡蛋、油和糖和面，等面醒发后就切成一个个面剂，把它们擀成薄片再用刀划成几道扭成好看的馓子。她一边干活一边和老妈唠着家常，我则在旁边帮忙把这些切好的面剂扭出花样来，再看着老妈把它们一个个放进沸腾的油锅，屋里顿时充满一股油炸的香味。不一会两面炸得金黄的馓子就被放在盘子里端到炕上，给姥姥尝一个，我也拿起来咬一口，脆脆的口感，微微带点甜。走的时候是要给姥姥装上一盘子带回去的。

每年过年前凉房里都堆得满满的，一缸点着红点的馒头，一大盆炖好的牛肉肘子鸡一盆肉丸子一盆鱼，还有一盆馓子或者油饼。

年三十儿，老爸就用面粉熬成浆糊来贴对联，我和老哥拿着对联帮着老爸一起贴。在正月里和小伙伴们出去玩的时候就常常念街坊里各家挂的春联，比谁认识的字多。

我还会把那一把鞭炮拆开放在兜里，不敢拿在手里放，就把小炮塞到墙缝里用香点着再跑远。

大年三十晚上，老爸就把院子里那个黄灯泡擦得雪亮，三十晚上亮一宿，照得通明。在大家都看春晚时，我是不在自己家里待着的，总跑到邻居家里去看电视，和东边邻居家大我三岁的霞姐一起到西边邻居家去玩耍。西边邻居家有三个姐姐都比我们大，那时她们都还没有出嫁，便整些新鲜玩意。

记得有一年，我们去玩，被三姐抓住拿大火钳子把头发烫成了卷卷毛。我顶着一头卷头发回到家，老妈看了也不责怪。想想那时候，家长都是很宽松的，这也给了我更自由快乐的童年。那时的人们简单而纯朴，平时老爸老妈工作忙，中午不回来的时候我在邻居家吃饭也是从来不用给钱的。不像现在，把孩子放在邻居家里也是要给些钱表示一下的。

等到大年初一，天还没亮就有人敲门过来拜年了。我穿上新衣服，老哥就让我给老爸老妈磕头，一直按着我的头要磕到底，嘴里还说：“低点再低点，要不然就不给压岁钱了。”我就跪在那里把头磕到地上，却没有想为什么他不磕。

家里在大年初一是不做饭的，在早晨吃完饺子就出去各玩各的，家里的茶几上摆着几盒好烟，有钢花、云烟、中华、大青山，还有瓜子花生。八十年代，人们还没有现在这么多种类的干果。

中午就吃老妈早就拌好的黄豆花生米凉菜，咬口馒头，切点熟肘子，就是一顿饭。

现在想想，还是大年三十晚上最有意思，大年初二以后就是挨家串亲戚吃饭，大人可以在一起熬着通宵打麻将，他们几个孩子在一起疯玩。

又是一个新年，新的开始，我开始想念老爸了。我知道，新离不开旧。新意味着在旧的基础上的一种发展。过去的时光是我们记忆里宝贵的财富，它让我们心底永远有着一份对于过去温暖的怀念，也有着一份对未来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