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人温如春，自小酷爱弹琴，每逢知己总要切磋一番。
这年，小温客居山西，路过一处古寺，见有道士抚琴而坐，上前问道：“道长喜好弹琴？”
道士应道：“不熟，正想跟人学习。”
小温借琴弹奏一曲，继而问道：“如何？”
道士摇头苦笑：“水平一般，教不了贫道。”
小温不喜，再请道士赐教。
道士抬手抚琴，才一触弦，便觉和风轻拂；一曲奏罢，则百鸟群集。
小温惊叹不已，连忙拜师讨教。
道士弹奏三遍，又点拨几回，方才笑称：“悟性极佳，世间再无敌手。”
小温自此琴技大进。
某日返乡途中，遭遇极端天气，小温躲进农户避雨，正巧遇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此女貌若天仙，见有客来，连忙躲进内室。稍后，一个老妇迎了出来。小温说明来意。
老妇讲道：“借宿无妨，只是没有床铺。客人若不嫌弃，拿些茅草铺地，好歹将就一夜。”
小温称谢，取来茅草铺垫齐整，又问女孩姓字。
老妇答道：“老身之女，小字宦娘。”
小温无妻，相求宦娘为偶。老妇不应，摆手返回内室。茅草潮湿阴冷，小温难以入睡，索性弹琴度夜，天明后匆匆辞去。
家乡有个富户，家主姓葛，喜好结交文士，常雇小温弹琴伴奏。
这天，小温偶然瞧见一个美女，几经打探，得知是葛家之女，小字良工。小温托人求聘，遭到葛家拒绝。一怒之下，小温再不登门。
话说葛家有几株绿菊，一直藏在良工闺房，秘不示人。温家院里种着几株寻常黄菊，这几天忽然变成绿色，引来无数看客。老葛听到风声，也去凑热闹，见绿菊品类与家中相同，认定女儿私下赠送，忙回去跟夫人商议。
夫人劝道：“既如此，早将良工出嫁，以免走漏风声，让旁人看了笑话。”
老葛无奈，将女儿下嫁温家。
小温大喜过望，迎娶之日更在庭中设宴，邀请宾朋赏菊，亲自焚香抚琴，至夜方休。待夫妇回房休息，庭院琴声又起。僮仆赶去观瞧，见案上琴弦拨动，座中却无一人；情知有鬼，连忙报给主人。小温起身来看，诚如僮仆所言；侧耳倾听，琴声梗涩，可知技艺未精。
小温以为来者是狐，有心收个“狐徒弟”，于是每夜抚琴弹奏，继而退到一旁指点。如此七夜，来者琴艺大进，曲风别具一格。
良工偶然听来，私下说道：“音调凄楚，不似狐，倒像是鬼。”
小温将信将疑。
良工又说：“娘家有一面古镜，可鉴鬼魅，一试便知。”隔夜取来，待晚间琴响时近前照映，镜中果然现出一个少女。
小温仔细端详，竟是宦娘。
耳听女生响起，“妾作媒人，暗中撮合你夫妇，何苦相逼如是。”
小温撤镜，询问原由。
宦娘应道：“妾前世为太守之女，百年前死于此地。仰慕公子琴曲，故而借绿菊撮合良缘。今蒙公子教习，你我不相欠矣。”
夫妇听了，一并拜谢。
宦娘笑道：“公子所授，妾虽有领悟，却未习得精髓，还请指点一二。”
小温坐到案前，一边弹奏，一边教习。
临近破晓，宦娘忽而笑曰：“嘻，妾已尽得其法！”于是起身告辞。
夫妇苦苦劝留。
宦娘慨叹：“薄命人无琴瑟之富。如有缘，来世再聚。”言罢，随风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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