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像个四合院:一边是办公室,一边是教室,一边是校门,还有一边是大队仓库的后墙。
校门两侧有红漆写着的校规:勤学苦练,敢问善辨。不知是什么体,应该是贾传播(某位四年级老师,有艺术天赋)自创的美术字。校门上面用铁丝固定了四个铁牌牌,上书“花园小学”四个大字。
教室
教室共七间。小学五个年级,每个年级一间,再加上两间幼儿园,很多时候幼儿园只能凑满一间,便空出一间来,下课充学生们撞腿,板格子,打車(玻璃弹子)的场所。
每间教室都非常破败。墙面千疮百孔,两个相邻的教室,利用墙上的孔洞,可以进行一场吹麦芒子(大概是野豌豆,颗粒小而圆,灰褐色,很硬,不能食用)大战。
野豌豆以纸为盾,以笔筒为武器,将笔筒插进墙面的孔洞里,嘴里含几颗麦芒子,用力吹出去。对面也会还击,麦芒子打在纸上,噼啪作响。打在脸上,不仅疼,还残留着敌人的唾沫,分明带着某种侮辱的性质,令人格外恼怒。
战况激烈时,众人围着墙,有站着的,有蹲着的,有趴着的,有几人争抢一个孔洞的……有人旋开笔筒赶来参战,有人专门负责输送弹药,有人中弹之后连喊带骂……
蛇皮袋子
教室的地面是土坯,坑洼不平。课桌和长凳都要捡砖渣瓦块垫稳才不至于像船一样摇晃。
所有的门在脚能踢到的地方都是破的。窗上大多没有玻璃。冬天,寒风来去自如,教室里冷飕飕的跟露天相差无几。
靠窗的同学会从家里带来蛇皮袋子蒙在窗户上订好。风起时,蛇皮袋子被吹得像青蛙的肚皮高高鼓起,并发出呜呜的怪叫。很多时候一角被吹开,风从外面灌进来,蛇皮袋子“啪嗒啪嗒”拍打着窗棂,像有了生命一般。
钟
办公室侧面的墙上悬一口破钟,上课下课都由某位有手表的老师拿一柄铁锤以敲钟为号。
我们在课堂上时不时就瞥一眼外面,瞧见某位老师拿铁锤去了,心中就禁不住地欢喜。
后来终于进了一口机械钟,挂着某间教室的墙上,到了时间会自动闹铃。但没过多久,这钟就被我爸给别走了。于是学校又回到了人工敲铃的时代。
漏雨
雨天不用说,屋顶自然是要漏雨的。一旦开始漏雨,众学生都抬桌移凳,纷纷寻找安全之所,教室往往为争夺地盘而你推我挤,吵吵嚷嚷,乱成一片。
为避免地上积水太多,老师会从办公室拿来盆桶接雨。雨滴盆桶,发出悦耳的叮咚之声,溅起一颗颗清澈的小水珠……观察这个比听老师讲课有趣多了。
雨再大一点,盆桶也不济事,只能任由教室变成一片泥泞之地。
有次漏雨太厉害,我们没法上课,便全体搬到隔壁,和二年级的学生背面而坐,共用一间教室。
那边老师讲:长江两岸,柳枝已经发芽,大兴安岭,雪花还在飘舞……
我们老师讲:人口手,上中下,日月水火,山石田土……
那边的学生背: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我们读:啊哦饿,衣乌淤,昂恩蝇温晕……
我偷眼观瞧:二年级那边有人打开文具盒——里面除了几样文具之外还有几片桑叶和一只蚕宝宝,偷偷给她的蚕宝宝喂食;有人在手指上套着纸做的长指甲,在桌子下面晃动;有人扭头吐出几片瓜子皮,又丢一颗瓜子进嘴里;有人偷偷从书包里捧出用纸包好的桑椹,拈起一颗来,塞嘴里大嚼……
秋冬之交,阴雨绵绵的季节,教室后面还会出现许多水洼,大小不一,累月不干。经常有同学在课间玩耍时就不小心摔在了里面。
作业本
一天大雨,数学老师刘红宝进来发作业本,点谁的名字,谁就上讲台去领。不知他那天是不是要赶着回去收衣服,点名十分迅疾。上去下来的人在过道上挤成一团,潮湿的地面很快被踩成一片泥浆,场面异常混乱。
点到贾波浪时,刘红宝双眼圆睁,大骂:“贾波浪,你做地个耸(啥)作业?没得一题做对。赶紧拿回去给我重做,活鬼打架(形容某人不行,很差,不靠谱)!”抓起作业本,一把掷下。
贾波浪慌不迭地跳出座位,挤进过道,昂头伸手去接。两次没抓到,本子落入泥中,众人足踩脚踏……当他用两指拈起来时,我虽在近处,但也分不清那是作业本还是抹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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