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农村,普遍不富裕,当时,我们姊妹五个,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父亲有心脏病,气管炎,常年吃药打针,打针不用去诊所,都是自己给自己打,为了方便打针,他总是在胸前扎针,不是喘的厉害,谁能给自己下得了手,时间一长,扎针的部位,摸上去硬硬的一片。父亲很坚强,从没在我们面前表现出一点痛苦和难受。
父亲是一个老党员,十八岁就入党了,二十就当上了乡里团支书,因为在一次下乡劳动中,站在冰冷的河水里,时间太长了,落下了哮喘病。
父亲是一个很孝顺的人,每次去乡里县里开会,中午管一顿饭,发两个白馒头,半茶缸白菜炖肉。他从不舍得吃,就带回来让我爷爷吃,爷爷也不舍得吃,就要分给我们几个。
当时的农村,冬天没条件洗澡,那时候特别容易生虱子,爷爷的面裤里都是虱子,父亲不厌其烦的一个个逮完。
在外人看来,父亲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可在家里面,他是一个很严肃的人,吃饭不准说话,更不可东家长西家短,就连在地里干活,也不要东张西望,随便和别人说话。
记得有一次星期天,我们都在地里铲草,忽然有人喊我弟弟的名字,弟弟答应了一声,父亲就说弟弟,干活也不耽误你说话。所以,只要和父亲在一起,我们就不敢说话,省的挨吵。
平日里,也许是因为常年疾病缠身,父亲很少给我们笑脸,所以姊妹几个都害怕他,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生怕那句说错了,惹他不高兴。但我知道,其实父亲是爱我们的。
我高中毕业后,做起了小买卖,每天去不同的集市上卖布,就是用自行车驮着两大包布。有一天,快到收摊的时候,下起了暴雨,功夫不大,积水已没过了大腿,我一个同行是同村的,他们两口子开着拖拉机,我把布收拾好放到了他们的拖拉机上了,水太深,索性我和车子都上了他们的拖拉机上。回家的路上,雨还一直下,忽然看到前边有个人穿着雨衣急匆匆的向我们走来,我挣眼一看,是我的父亲,他是怕我下这么大雨没法回家接我来了,瞬间我泪和雨一块从脸上下来了。平日里很严肃的父亲,身上还患着病,不顾自己的安危,冒着暴雨来接我,当时我很心疼也很内疚,我的父亲太伟大了!
父亲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一年里要住院两三次。有一次刚出院不久,又感觉不适,大哥提前去医院排号,我拉着板车,父亲躺在上面去县医院了,到那里拿了药又回来了,回来的路上一个卖西瓜的,我摸摸兜里还有两元钱,当时西瓜是两角一斤,给父亲买了个西瓜,天又热没带水,我知道父亲渴了 。卖西瓜的把西瓜切成了块,我把西瓜放到父亲能摸得着的位置,他吃了两块说:“给你哥丢两块,他一定渴了。”
我拉着板车吃力的走着,父亲一米八还多,躺在板车上,还要蜷着腿,不然脚就在地下了。走到半路,我向后看了看,始终不见大哥的面,父亲要小便,我急忙搀扶着,父亲可能是觉着我是女孩,不想让我搀扶,自己到公路边的沟里去方便,可刚走了两步,一个踉跄差点没撞到树上,我赶紧上前,拽着父亲的胳膊,父亲抱住了一颗大树,才没有摔倒。大哥他骑的是自行车,等我拉着父亲走到家的时候,大哥早已到家了,可能是我们买西瓜的时候错过了。
他说:“等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就该闭眼了。”我们姊妹五个都成家了,给爷爷也过了十周年的纪念日了,他实现了他的承诺。当时医疗水平就是差,如果是现在,心脏能支架能搭桥,父亲一定还活着,不至于还不到六十岁就离我们而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的音容笑貌还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在我的心里,挥不去,抹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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