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这东西,像八四消毒液,再炫丽的情爱终了也给洗淡了、没了——本期专题:爱或不爱?两个人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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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看常听常见奔三奔四夫妻们的日子,曾经的海誓山盟仿佛烟雨江南迷蒙水雾里一场了无痕迹的梦,那样浓烈的情爱,也都在凋零的枝头慢慢死去。偶有分分合合闹腾时候,终了还是风轻云淡过,爱情没了,却新养了亲情,有亲情遮着拦着挡着,日子该咋样还得咋样,谁都在想:谁不是将就着过活?将就将就再难肠的事儿也就不难肠了。时间这东西,像八四消毒液,再炫丽的情爱终了也给洗淡了、没了。
没爱,日子却是要过的,像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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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说,女人的气象与尊贵是男人宠出来的,最主要,宠她的那个男人一定得是自个爱的人。不然,那娇艳亦如秋天的玫瑰,虚撑不了几天光鲜。
连梅子都这样说,别人要怎么活?
梅子有个旁人眼里完美无缺的家。家公位高权重,家婆知书达礼,丈夫体贴入微,孩子乖巧伶俐,香车宝马,不尽风光,是县城许多女孩儿家关于未来夫家最极至的想像。
梅子却鲜少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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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是在被初恋男友琵琶别抱那一转身的刺激里决定嫁给现任丈夫的。那时候,追她的男孩子比两打袜子还多,却数现任丈夫最诚心。下雨了,一把伞撑一路,自己湿了大半个身子,梅子却一身干爽。遇着积水处,二话不说自把温暖的背给梅子。这弯身一背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后的梅子,就是一棵拂煦在冬日阳光里的垂柳,泼在写生板上,意境幽然,却怕得近赏。都说女人十八岁前的相貌是爹妈给的,十八岁以后的相貌是自己给的。梅子的爹妈给了她花容月貌,梅子却用之后的二十年光阴雕凿了一幅苦模样,眼梢眉角,几乎每一寸肌肤每一样表情里都载着不幸——梅子不幸吗?是的,梅子自己这样认为并一直不幸着生活,直到婚后第二十年的这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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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第一场雪漫天舞的时候,梅子隔了几丛错落的绿竹、隔了半扇雾气弥漫的落地玻璃看到了丈夫——那是丈夫吗?是那个陪在身边整整二十年的男人吗?
好像不是,那个男人两鬓落了斑斑驳驳的雪,那个男人一抬头,眉宇间有深深的纹路。丈夫不是当年那个一弯身就可以背她到天涯的青葱大男孩吗?梅子困惑,梅子惶惑,梅子的目光落在丈夫身边那个娇小的女孩子,女孩儿眼睛小了点,鼻子塌了点,脸颊肉了点,嘴巴大了点,梅子从没见过这么丑的女孩子——不,梅子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孩子!
女孩子本来丑得很,男人不知说了句什么,女孩子一下子笑了,抱了肚子,前仰后合地,不知怎么地,仿佛一轮热火火的太阳哗哗照过来,梅子突然就觉得没那么沮丧了。男人却没见笑,整个人像孤岛夜风里一盏惨淡的油灯,仿佛下一秒就要油尽灯枯……梅子从没见过这样子的丈夫!梅子傲气了半辈子,这一刻,却在这溪水样哗哗哗的笑声里破碎支离,仿佛枝头的冬叶子,颜色尽失,气脉尽失。
梅子好不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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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丈夫是一座不老的山,岿然高耸,风来雨来自遮挡,二十年,久到梅子忘记了身畔有山,久到梅子忘记了所谓风所谓雨。
丈夫老了——梅子第一次正眼端详这个男人。这些年,梅子似乎从没正眼看过他。这一刻,这个冬日午后,透过眉间扭转成各式样子的咖啡热气,一种叫做怜惜的陌生的感觉漫上心头。
梅子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抄在日记本上的句子:我常常幻想有这样一个冬天,大雪纷飞却不寒冷,那些雪像棉花糖一样柔软温和带着甜味,有风吹过的时候我也能爬在你的臂弯里咯吱咯吱地笑。夜晚一间带壁炉的房子里有暖暖的炉火映照着,和你窝在躺椅上听屋外雪压树枝的断裂声,和屋内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定会有一种地老天荒的幸福——这样的幸福,从来都在身畔啊!
叮——一颗亮晶晶的泪欢愉着跳进咖啡杯里,梅子从来不知道泪落的声音这样动人。梅子一口气喝掉一大杯半凉的咖啡,揣着热腾腾的幸福从后门悄悄出去。梅子去了超市,这二十年来,梅子还不曾这样雀跃着用尽心思准备一顿饭!
梅子等回来了丈夫,却没了二十年不曾间断的那个归家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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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安静地吃饭,一如往常。
梅子想说点什么,或者笑一笑,却不知道说什么,也笑不出。二十年来,话题都是丈夫找,笑料也是丈夫找。今天,丈夫不找话题,也不说笑,梅子觉得整个人要僵在空气里缩成木乃伊了,却不知该怎么扎挣。
夜了,雪还没停,窗棂处霜花冷清清。丈夫背转身,静静睡了。没有了往日的怀抱,梅子格外冷。
梅子大睁了眼躺着,缕缕灰白从窗帘隙间挤进来,一会儿就连成一大片,天亮了。
两个人各自起床,洗漱、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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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在家里吃了二十年现成早餐,突然有一天空了肚子出来,还真不习惯,也不知道该吃什么,索性不吃了,直接上班。
梅子不吃早餐了,丈夫不刻意找话题了,两个人睡觉的时候背对背了。除此之外,日子一如往常的过。
雪粒儿叮叮敲打着窗棂,梅子在暗夜里努力捕捉着丈夫细微的呼吸声——过去了的那个二十年,那些个寒冷的冬天,丈夫也是这样过的吧?
原本,只是他寂寞。
如今,梅子也寂寞。
两个人儿,一双寂寞。
祁云,擅散文,善评论。专注于家庭教育、写作辅导、华夏大语文教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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