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给我带来的五雷轰顶之打击,也随着她的手上传来的宽慰的力量消散了。
于是我们在凉爽起来的暮霭中,继续向着死亡进发。]
希腊小伙儿麦克利斯是庭审时的第一证人,他在灰堆边上开着家咖啡店。炎炎热浪中,他一觉睡到下午五点多,这才慢悠悠地晃到街对面的车铺,发现乔治·威尔森病倒在办公室里——他病得厉害,脸色苍白得跟他浅金色的头发一样,浑身颤抖。麦克利斯让他去床上躺着,但威尔森拒绝了,说那样他会失掉很多生意。就在这位邻居继续劝他时,头顶响起轰轰烈烈的吵闹声。
“我把我老婆锁在那儿了。”威尔森淡定地解释,“她得在那儿一直待到后天,然后我们就搬走。”
麦克利斯惊呆了。他们做了四年的邻居,威尔森向来一点也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他基本上就是那种老好人:不干活时他便坐在门廊的椅子上望着路上经过的人和车,不管谁跟他说话,他都是不变的一副和气、毫无声色的笑脸。他人都是老婆的,不是他自己的。
于是麦克利斯自然想要问问发生了什么,但威尔森什么也不肯说——相反,他却开始一脸狐疑地打量起了这位客人,问他某一日期某一时间段在干什么。正在后者被盘问得不知所措时,一些工人走进了他餐馆的院门,麦克利斯就趁机走开了,想着一会儿再回来。
但他没有。他想他是忘了,仅此而已。七点多他再出门的时候,他又想起了刚才的对话,因为他听到了威尔森太太的骂骂咧咧的喊叫声从车铺楼下传来。
“打我呀!”他听到她在哭,“把我扔下去打我啊!你个肮脏的怂蛋!”
过了一会儿她冲到外面的黄昏中,挥着手大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事情已经完了。
“死亡飞车”——用报纸的话来说——没有停下,它从渐浓的暮色中驶出,悲哀地踌躇了一阵,然后就消失在了下一个转弯。麦克利斯甚至没看清车的颜色——他跟第一个警察说是淡绿色的。另一辆开往纽约方向的车在一百码(90米)外停了下来,司机急忙跑回到莫朵·威尔森的身边,她的生命已熄灭得血肉模糊,跪倒在混杂着尘埃和她厚重暗红的血液的路面上。
麦克利斯和这个司机最先到她身边,但当他们撕开她仍然汗津津的衬衣裙,看到她的左乳像个口袋一样无力地耷拉时,便知道没必要听她的心跳了。她嘴巴大张,嘴角撕开,仿佛她在放下那储存了一辈子的蓬勃生机时噎了一下。
我们远远就看到前方堵着三四辆汽车,围了一群人。
“撞了!”汤姆说,“这可好,威尔森终于有点生意了。”
他减了速,但还是没打算停下; 直到我们靠近,车铺门口的人们一张张肃穆凝重的脸,让他下意识地刹了车。
“咱们看一眼。”他怀疑地说,“就一眼。”
我现在听出来了,有空洞、哭嚎的声音正绵延不绝地从车库里传来,我们从轿车上下来走向车铺时,那声音更清晰地变成了“噢,上帝啊!”这样的字句,随着抽噎和呻吟声一遍遍地反复。
“这是出大事了。”汤姆激动地说。
他踮起脚走过去,越过一圈人头向车库里张望,那里只有天花板上一团电线连着的一个灯泡,摇摆着发出昏黄的光。他的喉头忽然发出沙哑的叫声,然后便粗暴地举起他壮硕的手臂,张牙舞爪地挤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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