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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和雪(二十)

车夫和雪(二十)

作者: 叶清小朋友 | 来源:发表于2018-10-21 23:18 被阅读12次

    彻夜难眠,天蒙蒙亮,文刀放心不下,先后给孟栖迟和钟毓在上海的同事发了条短信,麻烦她们跟钟毓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她有没有事,另外嘱咐千万不要告诉她是文刀让她们打去的电话。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两边都回消息说,人没事,放心。孟栖迟还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她的外国小弟弟有要和她奔现的想法,她也在认真考虑。得知这个消息,文刀先是一些伤感,然后由衷地替她感到开心。

    开心永远只是一瞬,怅然若失才是闲暇时的座上宾。

    文刀起床后一个人来到市区,漫无目的,任由双腿指挥着自己。从光谷地铁站乘着扶梯从地下来到地面的时候,他抬头看见整条街被围栏分割出的走道里人潮汹涌,扑面而来,整个人没来由地感觉一阵焦虑和恐惧。他慌乱地加快脚步,想从人群里突围出去,扶着栏杆一阵猛走,终于来到天桥才猛然松了一口气,回头望去,天桥下的人流缓缓向前移动,似乎只有他逆着人流,他觉得自己是被遗弃的那一个。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他挑着人少的地方走了将近四十分钟,来到一条他从没有到过的街,感觉饥肠辘辘,他发现一家很小的日料门店,走投无路的此刻,他孤独得像是个溺水的人,一头扎进这家店,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吧,吃饱说不定就不会觉得心慌了。

    由于是星期天,店里冷清冷清,店铺实在是小,小到料理台与顾客的座位只能用竹帘子隔开,老板是一位白发苍苍但精神奕奕的老人,见有客人进来,直起身笑着迎上来打招呼,一位么?文刀说,一位,你这里有什么特色推荐的。老者来了精神说,你来得正好,第一锅熬了八个小时的咖喱刚出炉,要不要尝尝我的咖喱饭。老人说话带着浓厚的日本口音,文刀听着怪难受,说,那就来份咖喱饭一杯柠檬水吧。老板先倒了杯水,在后厨忙碌了一会就端上来一碟热气腾腾的咖喱饭。文刀尝了一口,浓郁的咖喱香味沁进表面一层米饭,入口后又能细细区分出洋葱、土豆、瘦鸡肉、胡萝卜和生姜的味道。比起在老刘哪里吃过的咖喱要细腻的多,文刀对此赞不绝口,和老人攀谈起来。

    老人叫岛田孝治,是日本福冈人,一生未娶,膝下无子,嗜酒如命,五年前在在留学生的邀请下来到武汉,在这里不起眼的小铺子里经营一家咖喱店,一些熟客都叫他“岛爷”。岛爷生性热爱自由,不喜受条条框框的束缚,35岁的时候开始环游世界,足迹从热带亚寒带遍布整个北半球,日本三四月的樱花,法国遍地的梧桐落叶,瑞士终年常白的雪山,格陵兰岛无垠的苔原…...都曾是他眼里的风景。文刀觉得岛爷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浪者。

    聊到兴起,岛爷从柜台后面拿出一大瓶酒,上面写着“獭祭”“二割三分”,然后跟后厨招呼说,随便弄两个下酒菜,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掀起门帘应了一声。老人说,小文啊,来尝尝这酒,很不错的,边喝边聊。文刀说,您太客气了,我怪不好意思的。而且,我酒量也不太好,这一瓶得有两斤吧。岛爷挥挥手说,看你说的,老头我这把年纪,开店早就不为了赚钱,好不容易碰上个对咖喱这么感兴趣的人,就是缘分,不枉我那么用心做咖喱不是。放心,这不是白酒,是我们那边的米酒。说完他拿出两个风锤目纹的玻璃酒杯,倒满,一杯给文刀,一杯给自己说,你们古话不是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嘛,从你进来就感觉你心事重重的,喝点酒缓解一下。文刀接过杯子,恭敬地和岛爷碰杯之后一饮而尽,喝的太急还不适应,一些酒顺着嘴角流出,划过下巴滴在衬衫上,像几滴眼泪。文刀心里一酸,说,谢谢。

    过了一会,女孩端来两盘下酒菜,岛爷叫她“希子”,希子是来武汉上学的日本留学生,机缘巧合认识了岛爷,周末就在他这里帮一些忙。文刀默默吃着,觉着这个日本小姑娘的手艺有种说不出奇妙,配着清酒下肚口齿留香。岛爷问,小文啊,你是武汉本地人么?文刀说,半个本地人吧,老家在西安,在武汉毕业后就留在这里了,中间在上海工作过四年,现在回来就打算定居在武汉了。岛爷问,那买房子了么,这几年武汉房价涨得可快。文刀说,房子有,不大,不过够住。岛爷问,应该结婚了吧?

    文刀吃了口菜,含糊地说,没有,想了想又说,结过婚,离了。岛爷给自己杯子里添了些酒说,怪不得这么帅气的年轻人总让人看着有点提不起精神来。文刀苦笑一声,也无力辩驳,只好把离婚和昨晚的事跟岛爷说了一遍。

    岛爷听后跟他说了一番话,小文啊,你别看我一辈子没有结婚,可这些事,我看看得透透的。要我说,离婚这事,你得负主要责任,你大男子主义的倾向太严重,把你前妻的方方面面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觉得这就是付出,就是爱了?她是女人,你保护她,爱她这都没错,可她首先也还是一个“人”,你什么事都大包大揽顺着他,说好听点是爱是包容,可实际上是迁就是委屈,你能说你就全心全意没有一点怨言?只不过是被你压下来而已,久蓄终归成病。不过离婚就是离婚,两个人的问题总结一块就仨儿字“不合适”,我也不劝你什么,这也只是老头子的想法,个中酸甜苦辣你自己才清楚。咱就聊聊,不用往心里去。

    文刀若无其事地应和着岛爷,可心纠成一团,他觉得自己其实对不起钟毓,把她一个人丢在上海。每逢他为这个问题纠结的时候,脑袋都会隐隐作痛,那颗瘤似乎时时刻刻地在提醒他,你都这个样子了,就不要祸害别人了,而这也是他自我安慰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知不觉俩人就喝光了一瓶酒,这清酒的后劲蛮大,这时文刀已经不胜酒力,再三对岛爷表示感谢后,打开手机,看着手机上三个最近联系人“陆可染,钟毓,孟栖迟”,迟疑了一下,直接拨了陆可染的电话。陆可染让他就在店里等着,别乱跑,她一会就到。他安心地把手机揣起来,强忍着睡意,直到陆可染到来把他拖上出租车才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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