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的黑米饭

三月三的黑米饭

记忆在味道里缓缓铺出了昔日的影像，像熨帖的感觉，像暖色的时光。梦里我吃到了小时候每年农历三月初三都吃的黑米饭，醒来后心绪还久久不能平静。那些藏在了味道里的记忆，那些老旧的时光，都在味道里活蹦乱跳。舌尖的味蕾在唇齿间打转，转起一段搁浅许久的情感。

那个时候，广西的三月三还没有申遗，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法定假日了。可是，每到这一天，学校都会放半天假，让我们回家跟着大人们一起做黑米饭。

作为一个生长在少数民族地区的汉族人，农历的三月三，没有山歌对唱，更没有刘三姐，有的只是黑得发亮的黑米饭。

黑米饭，顾名思义就是黑色的米饭，但却并不是用黑米做的饭，而是白糯米。

做黑米饭用的材料很讲究，妈妈提前一天到山上采摘黑米木叶（也叫枫叶），黑米木叶不能太老，也不能太嫩，不然会影响黑米饭的口感。采摘回来后清洗干净，放在一个专门捣东西的小坑里，小坑用水泥砌了厚厚的一层，常年用来捣东西，已经变得滑溜溜的了。妈妈一边踩踏板让大木桩一下一下地砸下去，一边唱歌，歌声和着黑米木叶的清香飘出屋外。

捣碎后的黑米木叶放水浸泡一晚上，然后过滤，浸米。所有的步骤都一气呵成。黑水面上飘着几个米糠，我总喜欢伸手下去把它们捞起来。妈妈说，壮家人每到这一天就用红兰草、黄饭花、黑米木叶、紫蕃藤的汁浸泡糯米，做成红、黄、黑、紫、白五色糯米饭，他们把五色饭当做吉祥幸福的象征。但是老家那儿的汉族人唯独喜爱黑米饭的味道，其他颜色的饭就做得就相对少了。不过不管是壮家人还是汉族人，都相信吃了这种饭能人丁兴旺，身体健壮。

黑米饭出锅是在傍晚，一颗颗饱满的黑米饭晶莹剔透的，特别好看。黑米木叶的鲜美清香与糯米的清香完美结合，不管是往里面加糖亦或者加盐，都觉得搭配得刚刚好，我能想到的贴切的词语大概就是“恰到好处”了吧。

壮家人在每年三月初三这一天，会在村头寨尾搭起布棚，在布棚下摆上五色的米饭等供品，男女老少围着布棚唱歌，赶歌圩，老年人还把染色的熟鸡蛋装在小网兜里，挂在小孩的胸前，男女青年在赶歌迂时，还要“碰蛋”。可对于在壮族自治区的汉族人来说，三月三过得没有那么隆重，却也会正正经经地把它当一个节日，去庙里上香。寺庙的旁边就是田野，田埂上长着娇滴滴粉嫩嫩的绿肥花。小伙伴们总喜欢摘一朵绿肥花别在耳朵上，可我却舍不得采它们。

三月三的黑米饭

关于三月三的来源，我们也只是有个大概的了解。相传，这种食品是深得仙女们的赞赏后流传下来的；也有人说是祭祀歌仙刘三姐的。刘三姐以歌为剑，反抗地主，为人民争利。在山上砍柴时被地主割断山藤，坠落山崖，大难不死，被阿牛一家救起后，继续用山歌与地主对抗，各地的人民奔赴那里与刘三姐对歌。在一代又一代地流传中，过三月三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传统，节日的本身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做一顿黑米饭，在门楣上插一枝黑米木叶，去庙里上香，这些看起来都是很普通平凡的小事，可是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信仰，是一种寄托。随着岁月的流逝、社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远离家乡，已经越来越少人会在三月三做黑米饭、去祭祀了。我也好几年没再吃过黑米饭。对于在外的游子来说，黑米饭无疑成了对故乡的一种念想。

远在他乡的我看着光秃秃的黑米木叶树，思绪回到了那个路过隔壁阿姨家时总被叫住进去吃黑米饭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