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最年轻的奶奶是多年前我曾经任教学校的一个学生家长,做奶奶的时候只有35岁。她自己17岁生了儿子,然后她的儿子高中还没毕业就又谈恋爱,天雷勾动地火,女朋友很快怀孕了,双方家长大吵了一架,差点大打出手,但是后来神奇的是,两家吵着吵着就谈起了婚嫁程序,彩礼酒席婚礼迅速谈拢了条件,除了年龄未到不能办理结婚证之外,两家人按照流程一丝不苟地走完程序,和和美美做起了亲家,来年就双双升级做了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那个时候双方父母都没有超过40岁吧。
我这个学生的爸爸特别年轻,记得高一开了几次家长会,我们所有老师都以为这位是我们学生的哥哥。他看起来三十岁不到,打扮时尚,开着一辆据说(据懂车人士说)至少四十万的车,年轻的脸看起来比我的学生还更精神些。呃,要知道,有些十六岁的中学生嘴边和下巴都长出了黑黑的小胡子,加上满脸青春痘,又粗又硬的头发也不做造型,看起来真的比那些会打扮的年轻男子显老啊。
这位年轻的爸爸坐在一堆四五十岁的家长当中,真叫一个鹤立鸡群,而且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开会就准时来,结束了马上走,也不来向老师打听孩子的情况。很奇怪的是我们班大部分家长年龄偏大,好些都两鬓白发生了,脸上的皱纹和松弛的眼袋,让那时还年轻的我开家长会的时候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的,所以看到那位年轻的爸爸,才一直把人家当成学生的大哥,这实在不能怪我啊。
后来就换了学生的妈妈来开家长会。同样看起来三十出头,打扮时尚,拎着据说至少几万块的包(原谅我不懂这个啊),化着精致的妆容,坐在教室里,不是特别鹤立鸡群,但是也非常显眼。家长会结束,这位年轻漂亮的妈妈很热情地上来问孩子的情况,说话很温和,给我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孩子本人还是很不错的,热情爽朗的性格,温和大气,精力充沛,也爱学习。他是个有教养的孩子,尊敬老师,和同学们相处得很好。可能就是这样的原因,他很是招人喜欢,当然也很招女孩子喜欢啦。
高一的时候,他一心读书,是老师们心目中的好学生典范。然后班上的女生以及其他班的女生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学校举办的各种活动他都积极参加,总能够获奖。谁说恋爱脑的女孩子没头脑的?那些小姑娘也懂得要追求出色的男孩子嘛,于是,各种各样的花样就开始了。
从高二开始,我的搭班老师们开始向我反映这个男孩子跟各种女孩子的“绯闻”,基本上都是女孩子主动追求他的。我一时间大为恼火,但是又怕伤了他的自尊,所以开始小打小闹的时候,我也没批评他,就是找他去谈学习。可是不知道是因为他比较聪明还是其他男孩子比较笨,考试下来,几乎每次他都是班上第一名。所以我都不知道我做的学生思想工作到底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对这样一个学生,我们真是又爱又恨。为什么说到“恨”,是因为他最终还是坠入情网啦。本校的一个女生最终在一众追求者中脱颖而出,用火一样的热情把他追到手,而且一发不可收拾,轰轰烈烈地恋爱,干柴烈火,终于到上高三的时候,出事啦!女孩子怀孕了!这下子天要塌了!
那时我们还希望能够保住这个学生的学业,让他能够参加完高考,否则真是太可惜了。所以我们想办法先尽量把这件事压住,让双方的家长去处理这件事,看是否可以得到一个好一点的结果。
如果按照校规校纪,他俩这种情况肯定要马上开除的。但是男孩子学习成绩好,女孩子除了谈恋爱这件事也没有其他违纪行为,成绩也过得去。有位老教师长叹一声说:“这两个人也快成年了,现在这个时代,谈恋爱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行为。要是因为这个就不能继续读书去考大学,那才真是毁了前途呢。”’
后来两家谈判的结果,就如前所述,两家先是大吵一场,双方的父母都还年轻,火气比较大。但是吵着吵着,交流了各自的家庭情况,忽然觉得彼此看着都稍微顺眼了一些。
最重要的事情是,这一对正处于热恋期的小情侣,那正是爱得要死要活的时候,看到双方家长出面,以为要拆散他俩,就以死相逼,更别说女孩子的肚子里已经有一个啦。
男孩的父亲母亲当年也是十六七岁就恋爱怀孕生子一气呵成的,都没有读完高中,更没有去上大学。但是男孩父亲精明能干,十七岁做父亲可能让他成熟得更早,后来进入社会打拼,三十岁出头经营着一家小企业,已经拥有了别墅豪车(跟其他城市的别墅豪车相比可能价位不算高,但作为普通人家在我们这个地方已经很成功啦)。
也许是因为自己有过相同的经历吧,更能够理解和接受孩子的这种行为,男孩的父母就放下了架子,赔起了笑脸,跟女孩的家长好说好商量起来。
女孩的家长开始的时候气得要死,自己的女儿不听话,不好好读书去谈恋爱,居然还怀孕了,真是要了老命了!不管怎么说,在江西这个地方,还是相对保守的,要是女孩真的跟这个男孩子分手了,就算是把孩子打掉了,以后也很难找到好人家,更不要说条件这么好又愿意放下架子来直接求亲的家庭了。
这么盘算了一番,女孩子的家长也放缓了口气,两家人有商有量,居然就正儿八经地谈起了婚事。男方家算是小有家底,女孩子家里也不是什么狮子大开口的人家,重要的是双方父母都很爱自己的儿女,都是为了自己孩子的未来打算。
就现在这个情况,两个人是无心读书了。即使学校不追究处罚,他们也不太可能继续去参加高考。在双方父母看来,上大学不也是为了以后能找个收入高一点体面一点的工作,然后嫁或娶一个有前途靠得住的人吗?要这么说起来,现在两个人彼此有情有义,双方家庭条件也都还可以,要是错过了,以后还未必能够找到这么合适的呢。
所以最终老师们等来的结果是两人主动退学了。
最好笑的是,他们办婚礼的时候,居然还来请老师们去喝喜酒。
我们一伙老师面面相觑,实在是无颜出席这样的婚礼。最后我们凑了一个红包,让人转告了我们作为老师的祝福。
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我们又怎能奈何?
当班上的其他同学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们曾经的这位学生当爸爸了。
他的年轻的父母,在三十几岁的时候,双双升级,做了爷爷奶奶,抱着刚出生的大胖孙子笑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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