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钱色变。在这个星球上,现在,没有什么比钱更能吸引人的注意力。富人盯着它,穷人盯着她,老板盯着它,伙计盯着它,男人盯着它,女人盯着它,美国人盯着它,中国人盯着它,活人盯着它,死人盯着它。如今,它是新的上帝,光耀宇宙。
据说,古希腊宙斯时代的神,如果没有人信他们,没有人念叨他们,也即他们如果没能够在人的脑子里成功卡位,神就会形神俱灭。他们的力量源于人的供养,强度取决于供养人数的多少以及供养份额的多寡。
钱,新的上帝。拥有有史以来最多的信徒,信徒的信也最强大。我,还只是个门徒。
钱就是舌尖上的味道肚子里的蛔虫。
我第一次见到钱摸到钱花钱是什么时候,具体的年月日已经风化。可以肯定,跟上学读书几乎同步。交学费,买铅笔,买本子,买字典,都会有机会跟钱打照面。那时候学校要求买学习类的东西,如果没有买,会遭老师的白眼同学的嘲笑。一来家里的确没有什么大钱,二来我天生不爱求人,所以向家里人要钱买学习用品这件事就让我很头疼。有人觉得小孩子跟父母要钱买学习用具,父母高兴都来不及,你怎么会觉得为难?然而事实就是这样,不论对方是谁,跟我是何关系,在伸手要钱这个问题上,我心里他们没有分别,都是我要张嘴去请求的对象。
表现在行动上,就是懒。高中时班主任甚至封给我“懒到筋骨”的称号。懒得去要,结果总是别的同学都已经买好了,我看拖不下去了,这才去找父母要钱。每一次,去之前我都提前演练几遍,在脑袋里想象出父亲或者母亲的3D全息图像,心中打好草稿,要怎么问,哪一句应该先说哪一句可以不用说。几遍之后觉得差不多,心平气和了,不紧张了,就跟新兵蛋子上前线一样出发了。
然而,每一次真正见到父母亲,说出来的完全不是演练过的字句。后来我知道自己的问题,就是不喜欢重复。写作文老师都要求打草稿,草稿打好了再抄。结果每次打了草稿的作文,我都只能得10分,满分30啊。没打草稿的,总能有27分。直到有一天我把草稿留下等考卷发下来之后一经对照才发现,草稿白打了,考卷上我只把草稿抄了个开头,之后就完全跟草稿完全断了关系,成了另一篇东西。自此,写东西再也不打草稿,至今如是。也许,这是一种病,得治。
一本语文课配套练习词典要三块五,父亲会给我五块,这样能剩下一块五。学校门口有两三家小卖部,还有几个摆的地摊,其中有个大爷专卖小瓶的五颜六色的汽水。五分钱一瓶,得当场喝完,因为瓶子不能拿走。那种汽水的味道也记不得了,唯有夏日一盆冰凉的感觉融在了记忆当中。俩字,过瘾。就跟撒完尿之后浑身一哆嗦那样过瘾。
我喜欢吃药,是小时候。药总是甜的,食母生,宝塔糖。宝塔糖是打蛔虫用的,其实就是大便的形状。当时却一点这种感觉都没有,反而觉得高大上,宝塔呀,托塔李天王,宝塔镇河妖,雷峰塔关新白娘子传奇,充满幻想。有了一点余钱,就去买这些药品。如果没钱,就悄悄地把父亲的一些药弄过来藏起来,像过冬的刺猬。
这个时期,钱跟感官十指紧扣。既令人不安又让人雀跃。好比机器猫的万能口袋,马良手中的神笔,哈利波特的魔杖,点石成金。
钱就这个世界的魔法。而我却只想当观众,并没有想过当魔法师。
就是大家常说的,一个妄想不劳而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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