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尘亲手将刀拔出,血早已流尽,拔刀时也不再流血,她含泪给白果擦洗了身上,翻出一套自己的衣衫。
“你老是说这辈子不做亏心事,兴许下辈子能投胎做个姑娘、娘子,不用做伺候人的使女……”林尘说着,眼泪直往下掉,哽咽了一阵,又道:“下山的时候,木槿说出门在外,都是先敬衣装后敬人,非要让我带上件鲜亮的衣裳跟名贵首饰,我还说不用,没想到竟用在你身上了。”
林尘与她换上衣裳,给她按富家姑娘一般装扮完后,又等小厮买来棺材,万般不舍将白果盛殓了,才自去换了干净衣衫。
依柴进与皇城继室的意思,白果不过是个使女,不需什么超度不超度的,棺材暂放院里,等寻来杠夫,直接抬到城外荒地里埋了便是。
白果是柴进家的使女,林尘本就无权干涉什么,况且她也不信鬼神之说,也就点头同意了。
盛殓完白果不久,那些逃走的闲汉引来官府二百余人,各执刀杖枪棒将柴家团团围住。柴进毫无惧色,先出去说道:“我同你们去官府分诉。”
“我也去。”林尘道。
柴进命令道:“胡闹,你去不得。”
“不,殷天锡杀了白果,我要去与她申冤。”
来人听了这话皆哈哈大笑,先绑缚了柴进,将殷天锡抬在板上,又闯进庄院乱翻乱撞。
“不可胡闹,同婶婶在家待着。”
“这可由不得你说谁去谁不去!”众人寻不见行凶的黑大汉,便抬着殷天锡尸首,绑了柴进,推搡着林尘回了府衙。
进了府衙,两边皂吏不由分说先在两人背后各踹了一脚,将两人摁在当厅跪下。
知府高廉听说打死了殷天锡,早已恨得牙痒痒,今亲见了小舅子尸首,正是火冒三丈,恨不得将行凶的活剐了。
高廉喝道:“你这厮竟敢打死天锡!”
柴进道:“行凶者并非小人,大人容禀,小人是柴世宗嫡派子孙,家门有太祖誓书铁券,见在沧州居住。为是叔叔柴皇城病重,特来看视,不幸身故,见今停丧在家。殷直阁将带三二十人到家,定要赶逐出屋,不容柴进分说,喝令众人殴打,被庄客李大救护,一时行凶打死。”
高廉喝道:“李大见在那里?”
柴进道:“心慌逃走了。”
高廉又道:“他是个庄户,不得你言语,怎敢打死人。”说着,便命左右去打柴进。
“且慢,知府大人,那殷天锡杀了我妹子,这该当如何?”林尘高声道。
“说话的是何人?”
柴进接口道:“是小人的妹子。”
那几个闲汉亦七嘴八舌道:“大人,是这么回事,殷直阁瞧上了柴家的一个使女,那使女不识好歹,直阁不过轻轻一推,她自己就不小心撞死了。”
“你们胡说!”林尘忽地站起来,指着高廉道:“你那小舅子强抢柴家的宅子,调戏我妹妹不成,便一刀将人杀了!”
高廉喝道:“闭嘴,谁给你的胆子在这公堂上指手画脚!”
“这算什么公堂……”
两个皂吏上前捂了林尘的嘴,将她摁倒在地。
“柴进这厮指使庄客打死殷天锡,不打如何肯招,左右,与我加力打。”
柴进叫道:“庄客李大救主,失手打死人,非干我事,况且我家放着太祖誓书,如何便下刑法打我?”
高廉冷笑了一声,“誓书何在?”
“已差人回沧州去取,不日便到。”
高廉大怒,“别说是太祖誓书,就是当今官家誓书,也救不得你。左右,腕头加力,好生痛打!”
众人得令,下手便打柴进。棍棒到处,衣破血流。
押林尘的两个皂吏只顾看热闹,不妨被进尘挣脱开来。
说时迟那时快,林尘自抽了皂吏的刀,直奔高廉。
高廉身旁的护卫反应倒快,不等林尘近前,拔刀便与她相斗。只不过,一则看她是个女流,大意疏忽了;二则林尘确有几分本事,只两个回合下来,林尘竟挟持了高廉。
“什么道理!殷天锡杀了人你不管,大官人不曾杀人你却命人毒打他!狗官!林尘愤愤骂了一句,”放了我们,否则我一刀杀了你。”
那皂吏精明,见林尘挟持了知府,刀却离知府脖子甚远,早看透了她,便立马将刀架在柴进项上,立时划出血道子来,威胁道:“放了大人,否则立马杀了他!”
“你要敢再动他,我这就杀了这个狗官。”林尘说着,将刀抵在高廉脖子上,只是始终不敢使劲。
“你要再不放了大人,我现在就杀了他!”
“你放手!”林尘注意力都在柴进身上,唯恐皂吏真动手杀了柴进。
高廉的护卫趁林尘不备,踢掉了她手中的刀,救出高廉,将她擒获。
高廉受林尘这一挟持,火冒三丈,骂道:“刁民贱命,反了天了!左右,与我下力打!”
一时间棍棒如雨下,两人反抗不得,救护不得。
起初,林尘左边被打了,欲护左边,右边被打了,欲护右边,人还在地上滚动,后来,林尘只觉疼痛,也分不出究竟哪里挨了打,仿佛浑身被刀割斧劈一般。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今日大约要被打死在这儿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尘隐约听见高廉喊了一声“住手”。
高廉道:“柴进,本官问你,殷天锡是如何死的?”
柴进觉自己几乎被打去半条命,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回道:“小人不合使令庄客李大打死殷直阁,又纵凶在逃。此事与小妹全无干系,小妹救兄心切,才冒犯了大人,望大人开恩,放了小妹。”
高廉哼了一声,道:“挟持本官,乃是死罪。来人,将这两人用二十五斤死囚枷钉了,一并发下牢里监收。”
林尘、柴进被人拖往死囚牢里监收。
高廉命人检验了殷天锡尸首,自盛殓埋葬了。
却说高廉娘子见兄弟被人打死,要死要活哭了几遭,为给兄弟报仇,教高廉抄了柴皇城家私,监押了上下人口,又占了柴家宅院,过得好不快活。
正是良善的陷缧绁命悬一线,作恶的害人命坐享荣华,好一个,清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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