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那一天，阿蓝跌跌撞撞地抱着玉米跑回家，前脚刚刚迈过明天就要腐烂的门槛，阿蓝妈妈一个巴掌就扇到了阿蓝的脸上。阿蓝就哭了，玉米撒了一地，隔壁住着的狗开始吠叫，引得阿蓝万分惊慌。阿蓝哭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要回来？阿蓝妈妈用力地质问阿蓝。

阿红的身影在阿蓝的眼前直勾勾地摇晃，真实的世界被眼泪洗刷成模糊的幻影。这一刻，阿红从未有过地靠近阿蓝，眼神里流出水来汇聚成长河。唯一一次的近，阿蓝要记一辈子了。阿蓝想，我要记你一辈子。

阿蓝妈妈把手机砸在阿蓝的头上。

阿蓝捂着额头上即将浮肿的包，说，你对我不满意，也不用对手机不满意吧。

阿蓝妈妈没有听见阿蓝的话，大吼道，你自己看看消息！看看，看看！看看你到底考了多少分！本来我就说……

之后的话阿蓝都没有听见。阿红要去皇童村了。阿蓝哭得更厉害了。

在往后今天的码头上，阿红说，你回去吧，船要行了。

阿蓝往后退了半步，在脚跟落下的时候眼泪已经流干。鞋子抽搐了一下，把阿蓝的脚又扔回原地。阿蓝站定，一动不动。

阿红说，你要保重，好好的。阿蓝说好，然后一把抓住阿红的手，举到胸前。

阿红面露难色，说你不要这样，一边尝试把手抽出来。阿蓝说好，那我不这样。阿蓝松开手，眼泪又啪啪地掉下来。

阿红说，你一个男孩子，哭成这样子吗。阿蓝说是啊，我一个男孩子，哭成这个样子，也留不住你。

阿红说，我要走和你哭不哭无关啊。阿蓝说，你说的对，你走和我无关。阿蓝眼泪啪啪地又掉了几颗。

阿蓝使劲吸了吸鼻子，寒风流进阿蓝的身体。阿蓝说你走吧，说完转身就走。

阿蓝往回走的时候，看见阿红家门前挂着狗，掏空内脏被竹竿撑开，晾在烈日下，像美味的旗帜。明明在半个月前还得意忘形地嘲笑阿蓝的狗，现在已经命丧黄泉。阿蓝觉得心如死灰。抬头看到的太阳都是灰色的，阿蓝觉得，太阳就和我的心一样，是死的。

太阳会动，阿蓝也会动。阿蓝走进门的时候，大惊失色地发现，阿蓝妈妈躺在血泊中断了气，还在桌上留下了一张纸条作为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