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记忆

前段时间在看心理学家阿德勒的《自卑与超越》时。书中提到:一个人的记忆是有删减或是有选择的，会留下自己认为的一些东西。一个人最初的记忆与他后来的成长有着密切的关联。

细细地回想我最初的记忆是什么？闭上眼睛，一幕幕在头脑中闪过。穿越时空的隧道，尽头……尽头……尽头……尽头是那条长长的黑暗的甬道。我每次独自穿过时，内心充满了恐惧。

小时候，我们家住在地窑里。所谓地窑，就是以前人比较穷，没钱盖房子，就在平地上挖出一个很大很深的坑，在坑的三面挖出窑洞，在余下的一面挖出通道。地窑在地下，上面还要种庄稼，还要浇灌。地窑就显得特别潮湿，对身体很不好，妈妈也是那时患上了关节炎。

后来村子搬迁，我们家在新村盖了房子。冬天的一天早晨，妈妈去新家收拾，留我们姐弟三人在家。弟弟当时才一岁左右吧，他睡醒了，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要找妈妈，反正也不会说话，就使劲儿哭。姐姐哄不下他，就让我去找妈妈。那时我也才四岁。去找妈妈，必须先从地窑出来，要出来就得走甬道。觉得那个甬道特别特别长，村里的一些大孩子还说那里有鬼，我每次独自走那里都特别怕，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我。我也老奇怪，为什么别人却不怕。怕归怕，可那天没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小跑着往上走。甬道是上坡，跑起来很费劲。我不敢往四处看，其实也看不清楚什么，甬道中脚步声加上一点点回音，让我大气都不敢出，心“砰砰”跳个不停。直到看到甬道尽头的亮光才舒了一口气……

新村离我家窑洞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我也不知道怎么走到的。

新村旁边有一道水渠。正值冬天刚浇灌过小麦，渠里还有一些残存的水，水面已经结了一层冰，看上去白亮亮的。由于太小，水渠我根本跨不过去。我就心想着，踩在冰上应该可以过去。可当我小心翼翼踩下去时，冰破了，我的脚踩在了冰下的水里，棉鞋一下就湿透了，刺骨的寒气从脚底蔓延到了全身。我当时有没有哭，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从渠里爬上来，向新房跑去，我已顾不上脚的冰凉，还担心鞋湿了妈妈会骂我。

妈妈好像正在新房里收拾工匠干完活后地上留下的砖块、泥呀之类的东西。我一见到她，就“哇”的一声哭了。妈妈先是一惊，随即看到我的棉鞋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放下手中的活计，把我的鞋脱下来，把我的脚踹在她的衣服里，抱起来我回了家，后面的我就不记得了。

在我记忆的最初，内心的不安与恐惧，妈妈给予了我理解和温暖，以致使我到成人后都特别依恋妈妈。

也许是基于这个原因，我的脑海中存留着很多关于妈妈的记忆:去塘库洗衣服弄丢了洗衣粉的瓶子。去澡堂洗澡回来丢了家里唯一的梳子，出去疯玩丢了新买的围巾……妈妈从没骂过我。八月十五给我们做糖坨坨（那时我们没买过月饼），腊八那天给我们做的腊八面，晚上睡觉给我掖的被子，冬天放学后，让我们坐在早早烧的热热的炕上吃饭，把我们冰凉的脚压在她的腿下，到现在我都觉得妈妈的腿下是最温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