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运历年纪》云:“盘古之君,龙首蛇身,嘘为风雨,吹为雷电,开目为昼,闭目为夜。死后骨节为山林,体为江海,血为淮渎,毛发为草木”。
上古神君盘古以身死为价,开天辟地,化作四方神祇,其首东方为尊,名曰熙,龙首人身。居于华夏极东方一处岛屿,岛名同归,传说阳光终年照耀,不知黑夜,亦不曾见明月。南方主神名曰荂,万般草木皆赖其恩泽,所谓松枯不荂,兰渐不泽。荂神所到之处,草木仰止,百花献蕊,当地土著皆称之花神,每值阳春时节,虔诚供奉,不在话下。西方灵族神祇名曰觋,居于极西方觋岭,传说其身影难辨,见其身,实其影,动如鬼魅,乃神君蛇尾所化,加之西方极寒之地,终年不现丝毫阳光,故以邪神著称。北方盘古山,绵延数千里,始于同归终于觋岭,贯穿大陆,为天下之脊。期间神祇名曰兕,统御万兽,隔绝人间大夏民族与北方蛮族之往来,使之千年来互不相扰,各安其命,可谓功德无限。四方神祇,唯其曾现身人间,亲挽夏蛮二王之手,共缔天诰之盟。从此人间诸侯上遵天诰,下御臣民。四方神祇,尽享百姓供奉……
大夏史官刘熹满含深情的摩挲着这份一千多年前的历史卷宗,他小心翼翼的将上面的灰尘拂去,露出依然如新的字迹,口中喃喃呓语:“大夏国的天空,不知道还能再经受多少次风雨呢?”
话音未落,一杆长枪搠开了宫殿的大门,呼啸着射进了殿内的外金柱中,刻着夔纹的铜制枪杆在凛冽的寒风中散发着逼人的戾气,奇怪的是,这只枪枪头的缨毛是白色的。
紧接着,一位衣着华贵但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的男人缓缓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全副武装身披重甲的壮汉,先前这骇人一枪,定是他的杰作。
这位“文弱书生”便是当朝皇帝夏仁忠同父异母的弟弟,大夏国四大亲王之首,人称白面郎君颍都王夏衍,颍都是他的封地。身后的壮汉则是他的亲弟弟夏劫,因为他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因为难产而离世了,并且那一年全国遭受水患,死伤无数,粮食短缺,国库的救济粮配发不够及时,加上各地县官中饱私囊,等到了老百姓手中,竟不足以果腹。全国各地大批百姓揭竿而起,举国动荡,先皇行事倒也雷厉风行,亲自率领近卫军巡视各县,斩杀贪污县官百余人,将余粮全部下发,将无家可归的百姓全部妥善安置。于是暴乱不平自息。也正是因为此,先皇才给他赐名夏劫。谁曾想几十年后,天灾之年降生的夏劫真的成了大夏国的劫难。
“刘熹,我的行事风格想必你也都知道。两个选择:第一,按我所说的记录史册,告诉天下人我乃是奉旨即位,天命所归。当然,如果你非要坚守所谓的道义,我也不强迫你,还有第二个选择,把封笔印玺交给我,你可以带着自己的妻儿老小离开王都,我保你们衣食无忧,你看可否?”
“我刘氏一脉承蒙太祖皇帝恩典,世代皆为帝国史官,一直以来都是据实记录国家大事,从未有过异辞和隐而不书的情况,更不会屈从于任何人而篡改历史……”
“那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对抗到底了?”夏衍直接打断了刘熹的话,他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讲这些大道义,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东西比手中掌握着实实在在的权力更加重要。
“即便是死,我也不会篡改历史,更不会交出笔玺。你!夏衍,永远都会是一个弑父杀亲的伪君子!做好背负千古骂名的准备吧!”
夏衍此时真的怒了,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决绝,或者说他从进入这扇殿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内心,仿佛在顾忌着某种强大的力量。而此时,他做出了决定,侧身冲夏劫使了个眼色,夏劫心领神会,拔出外金柱上的夔纹枪,走到殿外,反手一枪挑起了一个包袱,就在这一瞬间,包袱里面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刘熹本来涣散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你,你想干什么?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要伤害我的儿子!”
“哈哈哈哈,刘史官,你怕是读书读傻了吧,一将功成万骨枯,区区小儿而已,你信不信我弄死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大哥,这种冥顽不灵之人,还跟他废话什么!”
夏劫说罢,左手将啼哭的婴儿抛出,右手的夔纹枪顺势脱手,直接把这个尚在襁褓中不曾见人世的孩子刺穿在外金柱上,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喻示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的终结。
一旁的刘熹浑身震颤着站了起来,又再次跌倒,一步步挪到了金柱旁,望着那已经被染成红色的枪缨,这副沧桑而又坚定的脸庞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恸,两行热泪混合着滴落的血水缓缓地淌过他黝黑的脖颈,流向那早已被撕裂的心口,让这具即将失去灵魂的躯体感受到了一丝温热。
“历史,会对你进行审判的!”
“是吗?我只知道: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夏衍手中的匕首没入了史官刘熹的胸膛,直到他流尽最后一滴血,那炽热的目光都不曾暗淡。千年一脉的大夏历史记录者刘氏一族,被颖都夏衍满门抄斩,据百姓传说当时的尸体比名单上少了一具,但却一直没有找到谁是漏网之鱼,后来也就不了了之,的确,大洋中的一只小虾米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仁忠十五年,皇妃姒雨蝶无故暴毙,夫妻情义甚浓,皇帝夏仁忠不舍娇妻,日夜思念,以致神志不清,难堪国之大任,群臣焦虑,举国忧心,遂以四大亲王轮流佐政。仁忠十六年秋,皇帝不忍亡妻之痛,大病,不省人事,三日后,忽醒而大呼:“吾妻!汝何在?”话音未落,乃崩。
仁忠皇帝膝下无子,颖都王夏衍年少有为,故授予其治国大任,登基为大夏国第二百八十九任帝君主,群臣俯首,普天同庆。越明年,改国号至成,大赦天下,举国欢腾……
这是大夏国史《至成大事纪》的开篇,有些故事,恐怕要永远湮灭在呼啸而过的历史浪潮当中了。
或许将来的某一天它们会再次露出真容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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