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鹅戴斯的雪

小天鹅戴斯酒店是长沙市最高的酒店据说楼高21层共有客房238间，每一间的设计都独具特色，高贵中带着时尚，简洁又不失温馨，是长沙数一数二的高档酒店。从外向里面看去整栋大厦全天灯火通明似是一座不夜城一般，如果驻足张望还不时能听到从里面传出的靡靡之音，常年夜夜笙歌从不间断每日都欢声笑语不眠不休，吸引着无数的人心驰神往，很多外地人也都慕名而来，到了长沙一上出租车只会说五个字“小天鹅戴斯”除此之外很少同司机闲聊，而当地人和常常来的熟客则喜欢叫它“小天鹅”。

冬日里，大雪之下的小天鹅巍峨耸立于长沙街头，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不夜城的灯光被夜幕和白雪映衬的朦朦胧胧，酒店之内欢声笑语依旧，酒店之外一座趴着的老鳖石雕立于门口，为什么酒店门外要放老鳖石雕而不是石狮子之类的石雕，没有人能说的清楚。

“你看对面那座石王八，为什么要放一座王八，而不是狮子之类的石像，那可真逗”他说

“那座石鳖，学名应该叫甲鱼，也可以叫老鳖，王八二字太难听了”少年说

“老鳖？，好像是该这么说，该死的天气都把我脑袋冻坏了”他回道

“龟、鳖是最长寿的动物活的时间通常都会很久，酒店门前立老鳖石像大概是希望酒店能像老鳖的寿命一样长久的开下去吧”少年说

“也许吧，可老鳖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想，为什么总用鳖来形容不敢冒险的人？”

“小天鹅酒店老板大概就是想低调的鳖起来赚钱，安安稳稳的长久的开下去吧”

“它的老板简直就是一个吸血鬼，很多人为了去里边找乐子而弄的倾家荡产，可里边真是个寻开心的好地方，你说对吗？”

“狗蛋，如今咱们可去不起那种地方了，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是想想怎么熬过这个冬天吧”少年含着泪水说道

寒风刺骨整条街道白雪皑皑，两旁的树木矮草也都银装素裹。寒冷的夜晚一个行人都没有，谁又会在这鬼天气上街呢?小天鹅酒店前的人行道上有一座报亭，报亭的屋檐下两个流浪汉模样的人，紧唉着铁皮房子靠着仅仅一小段屋檐来躲避大雪，还好雪虽然大可并没有风不然这么短的屋檐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年老的狗蛋病怏怏的躺在靠里的位置，身下垫着厚厚的纸箱，手肘托着滚烫的额头眼神恍恍惚惚的望向对面的小天鹅。蹲在一旁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少年朱六担心的看着老人，少年朱六衣着单薄大雪天穿这么少可不是为了逞强，而是把衣服都盖在了一旁病重的老人身上了，虽然几件单衣在寒冷的雪夜里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可少年依旧坚持这么做，白天捡来的几块纸箱也都垫在了老人身下，寒冷的晚上少年只得双手抱着膝盖蹲靠在铁皮报亭墙上，由于脚下没有纸箱垫着房檐分界处雪水融化后浸湿了少年唯一的一双布鞋。

“把这个喝了吧，它会让你重新振作起来的”少年端着白天为老人乞讨来的汤说

“别把它浪费在一个快死的老头身上了，它应该给最需要他的人喝，我知道我快不行了，喝下去也许还没消化我就已经死了”老人说

“快振作起来吧，别这样说丧气的话，这可不像你，这可不想我崇拜的那个传奇人物”少年说

“传奇人物？他可能在已经输光了自信和钱的时候已经死了吧”老人不在望向小天鹅转而抬头看着天上一片一片飘落下的雪花

“你只不过是一时糊涂才会中了那该死的圈套，看看你自己你可还是那个大家谈论的李狗蛋，样子跟以前一点都没变”少年说

“得了吧，别安慰我了，如果有镜子的话里边肯定一个病怏怏的老头，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觉得我已经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老人

“当然看不到，我肯定我也看不到，因为今天下午赊这汤的时候看到了天气预报，我已经不记得多久没看天气预报了。明天是个大阴天有大雪比今晚还大，所以我们大家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少年说

“呵，咳咳咳”老人被少年逗的想笑但是引来一阵咳嗽

少年扶起老人，拍着他的后背说：“老爷子，好久没见到你笑了。答应我可别在那样自暴自弃的说话了，那样子可不一点都不像你的性格。说点有意思的事儿吧，下午看完天气预报我又看了体育新闻，你猜怎么着，恒大又赢球了……”

老人坐了起来背靠着报亭，这下硬纸箱够两个人坐了，少年挪了过来和老人并着排。老人听着少年说着下午从新闻里看到的球赛消息，深邃的眼眶里露出了神采奕奕的眼神，精神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因为最近的重病身体越来越瘦弱，可还是能从轮廓看出老人以前是个多么强壮的人，就算坐着还是比少年足足高了一个头，长时间没打理过络腮胡子已经和满头的白发头发连在了一起，竖着穿过了两侧布满沧桑和皱纹的脸颊。

“国安当然踢不过恒大，他们可没有孔卡，球就像长在他的脚上一样，国安的球员可没人有本事从他脚下把球抢走”老人说

“那当然，孔卡是最好的外援”少人说

“还记的那年恒大拿亚冠冠军的时候我还在现场看了，那感觉简直棒极了，我永远也忘不了孔卡那场比赛中的表现，韩国人可一点机会都没有，要是国家队有一个孔卡这样的球员就好了，那样我们还可以再在世界杯上看到中国队”老人谈起足球总是滔滔不绝

少年双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老人，精精有味听着老人谈论着足球。尽管孔卡已经不在恒大了踢球了，可依然不妨碍少年认认真真的的听着老人讲球，他就喜欢老人谈论起足球时自信的样子，每次回来给老人讲完体育新闻后都能听到，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让少年在看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老人，那时可没人敢瞧不起他。

“你有一个很好的家庭，孩子，你可以在那里看每场重要的球赛，不必非要来这里陪着我一个快要死了的老头”老人转头对少年说

“我总会回家的老爷子，我总会回家的，可现在我就想陪着你，就算你明天真的死了，也总的有个收尸的人吧”少年含泪笑道

“以前每个跟我在一起的女人都说不管发生什么都要陪我走到最后，可我落魄的时候她们跑的可真快，谢谢你，最后的日子里有你陪着老头子聊天可真好”老人感慨道

“当年是你的鼓励才让我走到今天的，记得吗？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死了也说不定。以前的可没有什么事儿能打败你，这次也不例外重新站起来让他们瞧瞧。宁死也不能被打败可是你说的！”少人激动的说

“是啊，如今我这是怎么了，这根本不像我，我可不能被这点小病就打败”说完老人接过少年递过来的汤

我一定要把他喝下去，不管它有多难喝，它可是能帮我重新振作起来。就算汤难以下咽，可为了让他们瞧瞧老狗蛋还行我也一定要让它在胃里消化变成能量帮助我快点好起来，老人心想。颤抖的双手端起汤一口气喝了下去，意外的是汤并不难喝，而且很好喝，老人感觉自己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尽管老人曾经吃过无数好吃的，可都没这汤好喝。

“这汤可真好喝，你从哪儿弄来的”老人问

“海鲜市场的胖头鱼那儿赊来的，你以前可帮过他们大忙，不过我可没有对他说起你不然你以前帮助过的的人可能下午就来了也许他们会把这条路堵得水泄不通”少年说

老人曾经帮过想在市场站稳脚跟的几兄弟，过去的那个老人帮助过太多太多的人。其实老人落魄后只要愿意有大把人愿意帮他，可以就是死要面子，甚至故意躲开他们，故意躲开自己曾经帮助过的人。也许是因为自己太自大而被人陷害，也许是因为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如今的样子，也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如今的生活懒得改变……

“我觉得自己好点了，那些汤也许真的管用，也许真的能让我好起来，重新站在他们面前让他们瞧瞧。”老人说

“当然能，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可是老狗蛋”少年开心的说

“是啊，别人忘了我，我可不能忘了自己是谁。我想躺一会，我现在需要休息这能让我快点好起来。”老人说

少年扶着老人躺下，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大到从报亭看过去只能看到那座石鳖像的轮廓。少年用手拨开硬纸箱边从屋檐外飘来的雪花，又紧了紧盖在老人身上的外衣，看着重新又打起了精神的老人，少年开心的几乎想要跳起来。少年对老人的崇拜全部写在脸上，就算老人已经不是当年的狗蛋，可在少年眼里老人还是那个自己无限崇拜的人，尽管老人真的已经像个流浪汉不管是外貌还是精神状态。可如今看着昔日意气风发的老人变成如今的模样还是对少年打击不小，少年想着不仅仅是要报答以前老人的恩情，少年还梦想着老人能够重新振作起来变回那个自己崇拜的对象，在自己的帮助下重新站起来，不光是外貌这太容易了，更重要的是帮助老人找回当年属于他自己的那份自信，如果能成功对于少年来说，可在没有比这更棒的事儿了！

冒着大雪少年想去对面的小天鹅给打点热水来，好让一会老人醒来时有口热水喝。

老人梦到了西雅图的雨夜，雨不停的下着，雨声包围着年轻的老人。他喜欢雨，喜欢被雨包围的感觉，喜欢雨声能遮住一切让他心烦意乱的声音。每个雨夜，都能让内心获得的平静于安宁，这是他最放松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呆在雨夜的房间里发呆。这就是他喜欢雨的原因，这也是他喜欢西雅图的原因。

少年踏着雪回来了，鞋底和雪摩擦发出的咯吱咯吱声惊起了睡梦中的老人，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穿着单薄上衣的少年顶着风雪开心的笑着笑的像个过年第一次拿到红包的孩子。老人还记得头回见到这个孩子的样子，是那么瘦弱，那么迷茫。他帮助少年走出了阴霾，交给他如果寻找自己的人生方向，少年很感激他，少年同时也像很多人一样非常崇拜当时的他。这几年来老人想着自己浑浑噩噩的过着，可少年从来没放弃过他甚至还是像当年一样崇拜者着自己，老人无数次的想把少年从身边赶走“回家去吧，别在来搭理这个过气的老头了”。每次他都笑着说“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记得吗？还是给我讲讲你当年的事儿吧，一定还有很多我还没听过的故事，我太喜欢听了”。“自己这么沉沦下去可真蠢”老人忽然想到。

“你又去对面小天鹅了？”老人问“可怜的孩子，他们一定没给你好脸色看”

“你猜的可真准，还是快先起来吧这热水喝了吧，为了弄到它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少人说“这热水能让你暖和点”

老人在少年的搀扶下坐起来，刚睡醒的老人精神还不错。喝了口热水，感觉暖和不少。

“我第一次带你去小天鹅你几岁”老人问

“大概7,8岁，那时我可紧张坏了，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少年说“后来吃的上来，我就一直低头吃东西不敢抬头，那次把我可撑坏了”

“哈哈哈哈，这事儿是你第一次讲给我听”老人笑道

“能听到你笑可真好，这让我知道你正在慢慢的好起来，老爷子”少年说“为什么小天鹅门口会有很多荷枪实弹的保安，他们可真凶，每次去要热水都没给过我好脸色”

“他们拿的可不是真枪，孩子，那只是吓唬人用的。之前的老板姓徐，他可是个不错的家伙，做起事来很稳重，总是爱开着一辆粉红色的甲壳虫”老人回忆道“他觉得门口都是荷枪实弹的保安那些小混混就不会来闹事儿了，事实上确实很管用，荷弹的保安可震慑了周围不少想来给老徐找麻烦闹事儿的人。小混混们总是叫他们“荷荷”，可以想象他们有多怕“荷荷”。有一回我就看见一群荷弹围着一个叫屁史的脸很长的男人，他们端着枪托下手可一点都不留情。得罪了他们都没有好过的，荷弹招呼一声就能引来很多荷抢实弹的保安对着你围殴，枪托砸在人身上会发出”boom,boom,boom,”的声音”

“你没有去帮那个可怜人说说好话吗？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少年问

“他可不值得帮，孩子，你要知道帮助坏人就是对好人的犯罪”老人说“屁史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是喜欢勾引别人老婆，事后被人报复完他都满不在乎只是点上一根烟自顾自的抽着……”

“哦，那可不是什么好人，没有哪儿个男人能忍受这种事儿。那荷弹打他是因为他得罪了那个姓徐的上一任老板吗？”少年问

“老徐就是因为这事儿离开这儿的，把酒店卖给了现在的老板。”老人叹了口气说“小天鹅在也不像从前了，现在给人的感觉牛哄哄的，可能是因为老板叫牛必吧”

“要是徐老板还在他可不会让你在这儿挨冻的，当年你们的关系可真好”少年说“我还记得当年你在小天鹅可是大家谈论的焦点”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荷弹也不是当年那个荷弹了，换了姓牛的老板荷弹也变了”老人说“可我还会在站起来，让他们刮目相看的，对吗？”

“那当然，老爷子你可是最棒的，你和我都明白这点，就我们两个人明白”少人说“让不相信你的人见鬼去吧”

“不光是为了证明我是最棒的，孩子，不光是为了这点，我要告诉所有人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拿的回来。”老人意气风发的说“老家伙重新出现的那天一定会吓他们一跳的，哈哈”

“会来的老爷子，会来的，那一天会来的”少年激动的说

两个人越说越兴奋，旁边的雪也越下越大，小天鹅的灯光照过来老人脸上的每条皱纹都清晰可见。

荷弹的保安在远处巡逻，少年照顾老人又睡下，径自走向石鳖像。能够看着老人恢复从前的自信，少年开心的在雪地里蹦蹦跳跳，鹅毛大雪一片一片飞下抚平了少年的脚印。

老人听着少年远去的脚步，想要努力的睁开眼睛，可是老人怎么都抬不起眼皮似是被千斤重担压着一般。身体则轻飘飘的似是鹅毛一般飞起，飘上报亭看到报亭下的老人奄奄一息，飘在空中看到一个少年独自站在石鳖像前，飘来飘去看到小天鹅内依旧是莺歌燕舞。

“我要死了吗？”老人想“造物弄人，在我刚想重新振作的时候命运好像不想给我不给我这个机会。”

老人此时后悔不已，后悔自己没早点醒悟，后悔自己没早点听少年的重新振作，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大意被人设圈套害成这样。可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呢?

佛家说临死前如果能大彻大悟也可得道成佛，我临死前想通了也许也能算是证明我自己了，对，至少对我自己证明了。其他人不知道我自己可知道，老狗蛋还能行，这也够了，对，对于我来说这就够了。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当面谢谢那个孩子朱六，他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希望他能一切顺利，还有他可别像我一样临死才想通这些，不会的，他可不会，对，他可是那么油菜花的少年，他可不会像我一样，希望他以后每天都能得到快乐。

想通了的老人安详的迎接着死亡，也不在用力的想要抬起眼皮，只想那一刻快点到来。

“我死了吗?”老人在想

为什么我还可以思考，还有意识，也许我还没死，也许是少年的热汤热水奇迹般的让我挺过来了。

远处的少年手舞足蹈的大叫“他会来了，老狗蛋回来了，你们等着瞧吧”，荷弹的保安不知少年在手舞足蹈的干嘛，又为什么开心的大喊大叫……

几日后，小天鹅戴斯的雪停了。

一位西装笔挺的老人带着一名翩翩少年从一辆豪车走下，来到小天鹅戴斯门前。门口荷枪实弹的保安惊讶的看着这两人，面面相觑。老人来到路边一座报亭旁驻足，从这里望向小天鹅门前，许久。老人买了份“球报”，认真的看着报上的内容，不时和身旁的少年讨论着什么，一直走到小天鹅门前。二人停住了脚步，一起抬头向上望，目光停留在“小天鹅戴斯”招牌的积雪上。大楼高耸如云，竖着的小天鹅戴斯五个字竖着写在大楼外墙上，感觉是那么的神圣，是那么的吸引人，老人知道这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太阳照射下来，报亭下的积雪又一座突起的雪堆。一群人围着雪堆谈论着什么，不时地还指指点点。雪堆上被拨开了一片露出一位已经去世的老人，他表情安详面露笑容。双手重叠放在胸前，一身单薄的衣物显示这位老人大概是冻死的，这是围观与多人的猜测。远处的警察和救护车堵在马路上，鸣着笛闪着灯也没人给他们让路，不得已只得抬着担架背着医疗设备慌张的跑过来。小天鹅戴斯门口荷弹的保安看见报亭这边围了一群人不知道在干嘛，几名荷弹向这边的走了过来。跪在雪堆前一个少年伤心的哭着，双手抱着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狗蛋”少年哭喊道“狗蛋，狗蛋”

接着说“老头子，醒醒！”接着少年提高嗓门喊道“求你了，老爷子醒醒，求你了！”

少年没听到回答，也感受不到老人的体温。

荷弹赶来，想要拉起哭泣的少年，可用尽力气依然拉不动他，少年听见不见荷弹的叫喊声，是因为他的哭声堵住了他的耳朵掩盖了一切，少年只能听到自己的哭声。

小天鹅戴斯酒店招牌上的雪在阳光的照射下依旧挂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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