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五月中出院至今,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当时的一切痛苦、不适已经远离,仿佛从没有发生过。
人在很多事情上都很善忘,那时在病中有很多感悟,暗下了很多决心,决心好好珍惜健康,好好爱自己,好好爱家人,看淡一切,但是,为什么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把一切忘之脑后,又放任自己,不注重饮食,不注重锻炼和规律作息了,遇事依然患得患失,容易忧愤焦虑呢?这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吧。
今天回看住院期间写下的十几篇日记(从第四天开始记录),才又慢慢记起那时的心境。
为了时常警醒自己,不忘好好活在当下,牢记什么是最重要的东西,特将日记整理成文,时常回看。
①入院第四天
上周六晚上,我因为胆囊和胆道结石住院了。
这两天是没完没了的检查和输液,医生说手术是避不了的,我也只有静待医生的安排了。
入院以后,收到很多同事朋友的问候,似乎每个人都喜欢感慨一句话,健康真的很重要,我回复一个朋友说,其实我们一直都知道健康很重要,但有时总会忘记。
在医院里,大部分时间只能躺或坐在病床上,用来打发时间的就是手机,跟朋友聊聊天,看看朋友的动态,有时也听听喜马拉雅,不过,也带了一本书《持续的幸福》,很不错的一本书,刚看了个开头。
今早上,在病房等医生来查房,突然想起好久没打卡的《写作疗愈》,心想,在这写写住院的心得和所见所闻,应该比刷手机有意义多了吧。
今天先写写病房的情况。
病房住了三个病人,除了我以外,另外是一个92是岁的老奶奶,大概也是胆囊长了石头,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大叔,胰腺炎,疼痛,几天不能吃东西,不过,现在病情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旁边的大叔有三个人陪护,他老婆,儿子和女儿,女儿是特意请了假从老家过来的。大叔情绪还算不错,不会像有些病人容易发脾气,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儿子女儿,见人都是笑眯眯的,态度非常温和体贴,对他们的父亲嘘寒问暖,端屎端尿,毫无嫌弃之心,左一口"爸爸",右一口"爸爸","你要睡一会吗?""床给你升高点好吗?""给你按摩一下好吗?""再喝点水好吗?"真是令我羡慕和感动。半夜里,大叔说要大便,他儿子赶紧拿便盆去承接,然后听到拉稀的声音,他儿子不但没有任何怨言,还充满欣喜,因为大叔终于排便了。
排便是一件多么平常的事,谁能会因为每天能正常排便感到幸福呢?
我们真的要好好感恩我们的一切,我们能吃饭,能走路,能说话,能大笑,能呼吸,都要好好感恩!
②入院第五天
胆囊结石疼痛并非总是发作,不发作时就像正常人一样,一发作起来面容扭曲,表情狰狞(自己可以想象到),坐卧不安,不管是什么正念呀,冥想呀,通通无效,只得去找医生给我用药。唯一的根治办法是摘除胆囊,但还没检查清楚,医生迟迟不给我动刀子,只能再耐心等待。
隔壁床的阿婆92岁了,也是跟我一样的情况,不过她的石头比我多,这点我跟她比不了,毕竟她吃的饭比我多。
阿婆儿孙满堂,但她一人住在养老院,现在住院也是请专门的护工照顾她,女儿每天来看看她。
她的疼痛很久了,但每次都是打吊针缓解,然后都以她年龄太大不能做手术为由一拖再拖,终于到打针都起不了作用时,才住院治疗。现在她的医生也在征求家属的意见,看他们是否可以承受老人手术的风险。
阿婆每次见到查房的医生,就用客家话跟他说:"医生,你要给我做手术,要你来给我做。"年轻的医生态度很好,每次都是态度温和地回应她。
阿婆跟她女儿说,她做手术一点都不怕,她女儿跟她开玩笑说,等做完手术可以活到120岁,阿婆说不管活多久,只要不痛就好了,她有主保佑她,不会有事的。她说的主,应该是指上帝吧,因为她跟我说过她是信基督教的。
看来,不管你信仰什么教,不管你活了多少岁,在疼痛面前都是有恐惧之心的。
我又想到樊登解读过的"无常",人们总认为无常是不好的,都在抗拒无常,但无常并非只代表坏的东西,无常其实就是变化,好的事物会向坏的方向发展,坏的事物也会向好的方向发展,就比如疼痛,如果没有无常,那么它就会一直疼下去,但因为有无常,它才会在疼一段时间后,转为不疼。所以,每次疼痛来袭之时,我就静静地等,等它过去。
③入院第六天
医院虽然是一个充满痛苦与丧气的地方,但同时也时一个充满希望与欣喜的地方。
邻床的大叔身体日渐好转,昨天他的家人高兴地告诉我说,明天再抽个血检查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大叔就可以出院了,剩下的就要靠锻炼和营养。
饭后,大叔的老婆,儿子和女儿三个人一同陪着大叔在病房外散步,大叔披着大花的薄毛毯,显得有点滑稽,他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看到他们一家人开心的笑容,我也禁不住替他们开心。
还有一个老太太坐在轮椅上,一对中年夫妇推着她在病房外散心,男人用手机与别人视频通话,我看了一眼,视频里是一个没穿上衣的中年男人,推轮椅的夫妇让老太太跟视频里的男人通话,老太太似乎精神不够好,不太愿意讲话,然后他们就让老太太说"我现在可以吃饭了",老太太学了一句,就像小孩学话似的,看到这情景,怎么能不让人感到开心呢。
大厅旁边坐着一个女病人看到这个情景也笑了,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虽然在病房,但她脸上涂了厚厚的粉,戴了假睫毛,我一直嫌弃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就像是时装一样好看,原来,衣服真是会挑人的。
漂亮的女病人,给病房带来一大亮色。
我今天就要做手术了,通过内镜把胆管结石取出来,下周再用微创把胆囊切掉。
今天的手术有一定的风险,我的心里难免有些小紧张。邻床92岁的老太太也是今天手术,跟我一样的情况,看得出来,她也是紧张的,从昨晚开始,她就在向她信奉的主祈祷,早上起来也在祈祷。
当然,我心里也在祈祷,向我信奉的神明祈祷,不管如何,都希望我和老太太手术顺利。
④入院第七天
昨天,医生通过内镜把我胆管里的结石取出来了,然后我是一整天的昏睡,不敢乱转动,因为鼻子插了管子通到胆道,一动就感到恶心,只睡得我腰酸背痛。其实我在夜里一直都睡不踏实,总盼着时间快快过去,可以快点坐起来,到外面走走,心里多次响起《你快回来》的歌,"黑夜里, 祈求黎明快来临。"
终于盼到天亮,盼到医生来查房,医生说我可以下地走走了,还开玩笑说我可以跑步啦,还说我也可以喝水,排气后就可以吃东西了,虽然鼻子里插的管仍然如鲠在喉,但毕竟这些都是好消息。
回想起昨天的手术,简直是经历了一场噩梦,我以为这次的手术跟我以往的一样,麻药一打入我就会进入深度睡眠,任医生宰割,但是,这次的麻药是让我全身不能动弹,但意识是清醒的,医生把管子从我的鼻孔,喉咙插进去,在腹部搅动,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他抓出来了,他在插管的时候,我忍不住想要呕吐,但医生一再跟我说,别吐,有东西就咽进去,要不我就要重来一次了,老天,他肯定没被试过喉咙被插管,真想跟他说,让我插一下你试试看。
真不明白,为什么要给我用这种清醒麻醉,直到到现在都没机会问医生。
不过,还好,手术算是成功的,现在只等下周的第二次手术——胆囊切除了,那是一个微创手术,希望,这次是真的全麻,在睡梦中完成手术。
⑤入院第八天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适应能力超级强。
假如你现在问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告诉他,医生将从他的鼻孔中插一条长管到腹部,以后他每天只能带着管子生活,我想任何人也会难于接受,不可想象这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痛苦和不便。
但是,当我们没得选择的时候,比如我,身体出了毛病,在被麻倒的情况下,强行被插了管子,刚开始,我是抗拒和排斥的,那如鲠在喉的管子,令我又恶心又反胃,我甚至不愿意喝水,每喝一口水都感到被喉咙中的管子堵塞而无法下咽,我不敢乱转身,生怕一转身,会触碰到腹中的管子,引起不适。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不到一天的时间,我因为感到肌饿,我开始吃粥了,刚开始感到在吞咽的时候喉中不适,慢慢地就适应了,当饿的感觉压过不适的感觉时,我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我开始接受管子在我体内的存在。
事实上,我一再抗拒它对我毫无帮助,我只有允许它的存在,那种不痛快才会消失。
又想起一句话,人最大的痛苦就是认为自己不该痛苦的痛苦。
现在,我想通了,我不该痛苦,难道别人就该痛苦吗?
在医院里,和我一样承受痛苦的人有很多,随处可见插着胆管的病人,自己拎着胆汁袋在病房外走来走去锻炼身体,我想,他们大概也跟我一样,从抗拒,痛苦,到接受,到顺其自然。
适者生存,我们只有好好适应一切,才能更好地生存。面对不顺,我们只要"允许"就好了。
⑥入院第九天
今天是五一假期的第一天,窗外面阳光明媚。
虽然我在医院,也感受到今天与以往不一样,因为医生都休假了,值班的护士也比较少,病房少了医生和护士的进进出出,就有点过节的意味了。
病房里住的病人情况各不相同,有术后等待出院的,有等待手术的,还有刚进院病况未明的,而我是刚解除疼痛,等待另外一次手术。我也并不紧张,该吃吃,该喝喝,看看书,看看手机,听听课,日子也并不难熬,同病房的病人家属都混熟了,时不时答个话,说说笑,如果不去留意,有时会误以为住在酒店里度假呢。
临床的大叔随着身体的恢复,脾气日渐见长,不顾家人反对,要吃这个吃那个,家人说多几句,他就发起脾气来。不过,在我看来,他那脾气跟他家人照顾得太过头也有关系,每天三个人围着他,给他喂水,掖被子,按摩,嘘寒问暖,忙得团团转,生怕他有一点不顺心,他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但他一直在床上拉屎拉尿,直到医生说他明天可以出院了,他才开始自己去厕所排便。
另外一个病友,92岁的阿婆跟我做完同样的手术后,状态一直不错,见谁来都要打招呼,眼明耳聪,拉着我女儿的手,直夸我女儿漂亮,还问很多问题。
阿婆的看护是50岁的湖南大姐,有耐心又有爱心,完全把阿婆当成自己的家人,甚至比家人更亲,关怀备至,喂水喂粥,帮她洗澡抹身,最主要是言语上的关心,"阿婆""阿婆"叫个不停,阿婆刚尿完,她帮她抹干净,转身阿婆又尿了,她不但没生气,还哈哈笑,帮她换裤子,换床布。
看护大姐在医院做看护八年了,心态非常好,见谁都是乐呵呵的,她身体非常健壮,饿了就大口吃饭,困了倒头就睡,对病人很有爱心,随时关注阿婆的状态,看她睡得太沉她会时不时留意,看阿婆精神好就会找话题跟她聊天,用半生不熟的客家话。每天早上用轮椅推阿婆到病房外溜达溜达,阿婆在她女儿面前直夸她好。
虽然看护大姐是按收费服务的,但她这种充满爱心的服务,也算是功德无量吧。
⑦入院第十天
两天前,我说过,对插在鼻子里的管子是万般地抗拒和讨厌,但现在,我竟然爱上它了。
我怎么会爱上这么恶心、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的管子呢,说来话并不长。
昨晚七点多,病房的病人和家属在一起看舌尖上的中国电视,边看边讨论,阿婆的看护大姐看到阿婆睡得挺香的,也加入了讨论的行列。谁知道,不到半小时的功夫,她转头一看,阿婆竟然把管子从鼻孔里拉出了十几公分长,阿婆说以为是鼻屎,所以一直挖,一直挖。
看护大姐赶紧把护士叫了过来,护士说管子可能无法插回原位,有可能要再做一次内镜手术,责怪大姐为什么不看好,要大姐给阿婆戴上手套,阿婆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连声叫大姐去买手套。
后来医生也过来了,勉强地把管子插回去了,但她说并不能保证管子能到位,没到位排不了胆汁的话,并没什么作用,晚上也做不了什么,只有观察一下有没有胆汁排出来,留意阿婆的身体状况,第二天再做安排。
我深知做内镜的痛苦,所以我也暗暗祈祷阿婆平安无事,不用再次受苦。(很遗憾,阿婆的胆汁没有如常排出来。)
我并不清楚通过管子排出胆汁是什么原理,但知道这对病人是有益的,加上看到阿婆的情况,我就更觉得管子的可贵了,所以再难受,我也得好好呵护它,不让它出一点点的差错。
再说说看护大姐,在昨晚之前,在很多人眼里,她做为一个看护,算是很完美的,但这个小失误将会给她的成绩打个大大的折扣。不过,我也真佩服她的心态,出了这事,她对阿婆的态度如常,没有责怪,没有抱怨,晚上继续呼呼大睡,不知道,今天阿婆的家属得知情况后,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还提一下阿婆,昨晚大姐去楼下买了手套,帮阿婆试戴,阿婆说不戴,她保证再不拉管子了,大姐又去把手套退掉了。
⑧入院第十一天
医院真是个反省的好地方,除了吃饭睡觉打吊针,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于是就有了很多的时间思考人生,思考过往和未来。
医院也真是个可以让人静心的好地方,在这里,唯一的目标是身体尽快痊愈,其他所有的一切已经变得不重要,没有了纠结,贪恋,羡慕,嫉妒,恨,也就是说完全把贪嗔痴放下了。
早上在阿婆的看护大姐的鼓励下,提着胆汁袋下楼去饭堂打早餐,我这个形象,鼻孔里插着管子,脸上贴着胶布,样子应该相当恐怖可怕,但其实并没有人瞟多我一眼,都是我想多了,看来,我还是没把我执放下。
医院的饭堂真不错,早餐的包点都多达十几种,各种煎炸点心,豆浆,粥,但我只能选适合我吃的,而不能选择我喜欢吃的。
同病房的大叔昨天已经出院了,阿婆被看护大姐推到楼下做检查了,剩我一个人,难得的清静。我坐到了窗口边,用手机放了酷我音乐,都是我爱听的歌曲和音乐,看着窗外面奔流不息的车辆,看着窗外面的蓝天白云,慢慢地品尝我的早餐,此情此景,跟在酒店度假又有什么区别呢?
又说回阿婆,她已经是我们全家人牵挂的明星了,我老公和女儿即使在家里,都要发微信给我问阿婆的情况。
昨天庆幸的是,医生并没有要阿婆重做内镜插管,而是说拍个片,看看管子的情况,如果不在位置上,就把管子拔了。但医生说归说,并没有开单子出来,于是阿婆什么都做不了。也许跟管子被拔有关,阿婆一整天都没精神,不想吃不想喝,还想作呕,直到昨晚护士才给她打了支止吐针,让她安睡下来。令人高兴的是,早上她醒了后说想吃东西了,整个人也有了精神。
也许是阿婆的高龄,少叫苦少叫累,更让人们对她产生敬佩之情,也因为她年龄大,人们想当然地以为她会有些痴呆,所以把她当小孩看,但当发现她思路清晰,耳聪目明后,又会觉得惊喜,所以,大家有事无事会跟她搭上几句话,她的任何一句回复都令人感到开心。
也许阿婆让我想起我的奶奶,所以才十天的时间,我已经对她产生非比寻常的感情。
也许我亲身经历了跟阿婆一样的痛苦,才会对她的痛苦会更加感同身受吧。
明天,我和她又要上手术台,又是做同样的微创切胆囊手术,相信我和她都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⑨入院第十二天
今天是我和邻床阿婆做手术的日子,阿婆是第一台,我是第二台。
上次手术前,可以看到阿婆的紧张,多次地祈祷,这次,可能她这几天状态不够好,不舒适感掩盖了她的紧张,她只是在早上出病房前,在看护大姐的提醒下,向她的主祈祷了一会儿,我也祝愿阿婆手术顺利,平平安安!
我也是有些紧张的,我早已暗暗向我所信奉的神明祈求平安。
此时此刻,病房中又剩我一个人,阿婆已经下楼准备手术了,新来的23岁的小男孩在他的看护大姐陪护下,下楼去吃早餐,做检查了。
我不能喝水不能吃东西,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地等待,等待手术时间的到来。老公,女儿和侄子等会都过来陪我,我也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这几天我在病房,轮换着看几本书,《次第花开》《持续的幸福》《共情力》,前一本是关于佛法的书,后两本是心理学的,它们的很多理论和观点其实是相通的,比如《次第花开》中的"面对伤害过我们的人,与我们作对的人,让我们难堪、讨厌的人,我们可以去体念他的烦恼,检视自己的宽容和开放能力",前面几句就是培养共情力,与《非暴力沟通》中的观点也是一致的,我们通过了解人们的需求,从而理解人们的行为。最后一句,虽说是提醒学佛之人通过此修炼自己的心胸,但在《共情力》中的解释,则是说有共情力的人,心态会更开放,包容。
《次第花开》中有一句话给我的启发特别大,“人在病中,也许能比平时更深刻地认识痛苦。""很多情况下,疾病会成为我们培养出离心和菩提心的好机会",出离心和菩提心在书中都有详细的解释,此时的我理解得并不透彻,随后再慢慢研究。我并非在看完这本书后,从此皈依佛门,但这本书真的不错,值得慢慢阅读,从中可以参悟到很多道理。
写作真是个好东西,我坐在病床上,就这样自说自话地写了一大堆,在这写的时候,心思完全专注于此,其他一切都暂时忘之脑后。
我在医院,我有意地练习正念,观呼吸,行走静观,降低自己的焦虑,也做很多打发时间的事情,听音乐,阅读,刷手机,但最后发现,哪样都没有写作好使,写作真的能静心。
⑩入院第十三天
我现在才知道,所有的病中感悟,一定只能在身体无大碍,无痛楚的情况下总结出来的。
我昨天的手术,虽然只是微创,但术后的几个小时,不能动弹,麻醉过后的疼痛,一波一波地袭来,哪里还有什么感悟,一心只盼望着疼痛快些消失,身体快些痊愈。
今天,可以下床走走,可以喝点水喝点米汤了,虽然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伤口还是不适,但,毕竟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11)入院第十四天)
终于又熬过了一个漫漫长夜。
虽然术后伤口没那么痛了,但不适感仍然存在,不过,睡眠质量总算恢复了一些,即使是一晚上时不时醒来,但总算有完全入睡的时候。
原来中年人和老年人的痛感是有差别的,做完手术那晚,我一直在忍受一阵阵的疼痛,还接受了护士的建议,能忍就忍,尽量不用止痛药。但临床的阿婆好像没事人一样,跟我女儿聊天聊得很兴奋,还唱起了赞美耶稣的歌。
但到了昨天,我的疼痛已经降为不适感了,阿婆开始叫痛,加上她时不时咳嗽,疼痛就更厉害了,护士给她注射了止痛针,但似乎并没有效果,然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她都一直在痛苦地呻吟,直到今天下午,情况才开始好转。
《次第花开》中有这样一句话,大概是知道自己在疼痛的那个人是不会疼痛的,也就是说,人要学会做自己的观察者,看着这个疼痛,慢慢就不觉得痛了。如果陷入痛苦中不知道跳出来,一直陷在里面,那就是"我执"太强。
佛法的东西太高深了,我暂时还无法领悟,疼痛难忍时,按照这方法还是一样无法解除痛苦,只有慢慢参悟。
(12)入院第十五天
人总是容易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毛病。
我在五年前曾做过一次大手术,当时术后的那个惨状是印象深刻的,但那时的不适症状的细节却只能记得个大概了,而且我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记得那段时间的痛。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是,如果人们一直沉溺在痛苦中,就会很难快乐起来。坏的一面是,如果人们转头就把自己受过的苦忘了,就会忘记要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忘记要好好吸取过往的教训。
就如今天的我一样,术后的不适感好了很多,注意力就不再放在身体上了,而是开始思考人生了。(写到这里,因为打吊针等事停了下来,原本想写写临床的小男孩,但因为又发生了一件事,所以暂时不写男孩了。)
医生来告诉我们,昨天我做照影的结果发现我的胆管里还有一颗石头,医生解释这种情况很少见,检查的时候看到是一颗,但可能是两颗粘在一起,取石头时类似用冲击钻穿过石头,把勾打开,再把石头取出来,但可能在钻的时候把另一颗撞开了,所以并不知道还有一颗没取出。
我和老公得知这个情况都感到非常丧气,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事实就是事实,不由得你接不接受,只能想个最优的方案解决这个问题,医生说方案有两个,一是直接做多一次内镜,二是把管子拔掉,观察几天看石头会不会掉出去,即使不掉出去,拔了后没症状就先不管,以后有问题再做手术。
两个方案的优劣情况很明显,看样子只能选第一个,否则重来一次医院,那得多麻烦,又得增添多少折磨?连92岁的阿婆在旁边听到都跟我说"长痛不如短痛",那我就只有等到周一,再拍个片子,结果出来就做内镜手术了。
我又想到了"无常",无常无处不在,不会因为我抗拒它,它就不光顾我,我原想遭了两次手术的罪了,这次终于可以解除结石给我带来的痛苦,谁想到,这个无常没离开,又添新的无常,我虽不能欢迎它,但我也不能去抗拒它,只有接受它。
我还想起曾经看过的书《生命的重建》,书中说所有身体的不健康,都是因为我们不爱自己所造成的:内心怀有太多的怨恨、批评、内疚、恐惧等四种坏习惯,造成了我们身体上和生活中的主要问题,甚至有些毛病是我们自己在惩罚自己而生出来的,我不知道,我这个毛病是不是我在惩罚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又回到这篇日记的开头,提到"好了伤疤忘了疼",记得小时候,我们犯错了或不小心受伤了,父母总喜欢边教训我们边责问我们"下次还敢不敢这么不听话了?"我们总会答他们"不敢了",现在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挨刀子,医生也不会问我"你还敢不敢再不注意身体了?",如果他们问了,我一定回答说"不敢了",不敢以后,我是不是就会开始保重身体,不再让身体出毛病了呢?
(13)入院第十六天
如果不是节外生枝(术后发现胆管还有一颗石头),我明天就可以顺利出院了,但是现在不行,明天再照个CT,确定石头存在后,再做内镜手术。
检查单上写着"气泡或石头",我多么希望那只是一个气泡,不用再次进手术室呀!只能向上苍祈祷,向我所信奉的神明菩萨祈祷。
老公对此事一直气愤不已,在唉声叹气,抱怨说这是否算是医疗事故,我让他在我手术前都不要向医生流露不满情绪,等医生给我好好做完手术再去追究,而且抱怨与气愤于事无补。
经过昨天大雨的洗刷,深圳的天空湛蓝湛蓝的,但我却只能在病房里欣赏。又想起《正念的奇迹》,我们人在哪里,心就要在哪里,才不至于痛苦。如果我这时人在病房,而我的心跑到外面,或认为我应该在外面,那我就会感到烦恼。
身心都好好呆在病房里吧,就这样透过玻璃窗欣赏美丽的蓝天白云,也是不错的享受。
(女儿帮忙拍的照片,窗口的同一个角度,前后一个小时拍了两张)
(13)入院第十七天
今天一大早去照CT,病房护士昨天叫晚上十点后不喝水,到了CT检查室,却让我大量喝水,唉,不知啥意思,只得照做。
检查结果没出意外,还是有一颗石头,所以手术在所难免。
上次做内镜手术的郭医生来了,说下午帮我做手术,他态度表现得那么好,我还能怎么指责他?
先安心把手术做了吧。
(14)入院第十八天
昨天下午又一次内镜手术后,一直迷迷糊糊睡到今天早上。
当医生宣告我明天可以出院时,我真的舒了一口气。入院这么多天来,辛苦了老公和女儿的陪伴和照顾,等我出院了,他们也可以放松一下了。
这次生病住院,是老天爷给我的一个警醒,提醒我要好好爱惜身体,要好好珍惜家人,提醒我什么才是最重要最可贵的东西,让我学会好好地活在当下。
我一定谨记这个大教训。
(15)出院
在医院住了整十八天后,今天终于要出院了,很巧的是,整个病房的三个病人今天同时出院。
阿婆很开心,昨天就交待护工大姐帮她买两包花生,三个苹果,说要回养老院给那些护工吃。
因为她时不时地作呕,大姐问她这种情况回到养老院可怎么办?阿婆说她自有办法。阿婆的状况确实令人担忧,她基本无法走路,有一只眼睛看不到,现在又时不时头晕作呕,回到养老院可怎么办?
阿婆早上醒来还挺有精神的,迫不及待地叫护工大姐帮她洗漱好,换衣服。她女儿也来了,知道她叫护工买了东西,有点生气,说阿婆老是惯坏养老院那些人,她早就买好了一些吃的东西,哪用阿婆买,外面下雨,她要拿的东西本来就多,阿婆还买这么多东西,她都没法拿了。阿婆由得她女儿发牢骚,一句话都没回。
谁知道,当阿婆的孙女婿开车来医院接时,她又开始头晕作呕,医生来看了,也没法断定是什么问题,只说等早上还有一个抽血结果出来再看,如果有问题就观察多几天,还给阿婆重又打上了吊针,等我们办好手续回来,阿婆的家人说抽血结果没问题,可以出院了。
另一位病人24岁的小男孩,因饮酒过度,肝有点硬化,还长有节节,暂时无法判断是良性或恶性,怀疑胆也有问题,之前的疼痛已经控制住了,所以医生要他出院调理,经常复查,并且戒酒。
男孩的妈妈和姨妈来了,他妈妈是做保健品直销的,不知怎么了,她就在病房叫男孩吃她的保健品,喝了口服液还不算,还抓了一把胶囊让男孩吃下去,说是护肝的,男孩不愿意吃,他姨妈也在阻止他吃,说即使吃也不要吃那么多,然后两人声嘶力竭地吵起来,阿婆的女儿叫她们小声点,但根本不起作用。我看情况不妙,去找医生过来,医生大声喝止她们不要吵,问明情况后,告诉她们,男孩现在什么药都不用吃,男孩的妈妈一听就说她不管了,气冲冲地走了,阿婆看到说了一句"恶母鸡"。
原本看这男孩平时一个公子哥儿的样子,吃的什么东西都要好,要多,还绣了眉毛,洗脸后都要护肤,有点看不惯他,但这时觉得他挺可怜的。看得出来,他妈妈平时对他都是很专制的,借着为了他好的名义控制儿子。
在他妈妈走后,他姨让他打电话给他爸爸,他妈妈不在,出院也结不了账。他姨大概跟我们说了一下,原来他妈妈做保健品做到级别挺高的,让家里人都吃那些药。
男孩的阿姨走了,过了好一会儿,男孩的妈妈回来了,第一件事就让男孩吃药,男孩妥协了,但他把胶囊拆开,把药粉倒出来用水吞服,这也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吧。他妈妈还在絮絮叨叨,说男孩怎么这么奇怪,那些胶囊都是天然的,吃下去没什么副作用,看护大姐多嘴说了一句,说胶囊是糯米做的,他妈妈说这些人为什么乱说话,又对男孩说别人想吃还没钱吃呢。她又责问男孩到底是听她的还是听姨妈的?她管她的女儿好了,来管你干嘛?
我先办好了手续,跟阿婆告别后就回家了,至于男孩后来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我是四月入的院,现在已经是五月了,凤凰花已开,重回花花世界,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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