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這是一個晴天的早晨，思慧在窗外汽車的鸣笛中醒來。其實，一整晚她都睡得不安穩，因為昨晚發生的事。    昨天，女兒貝兒放學一回來就在看手機。思慧由得她看了兩個小時，可她還是在看。姿勢由叉開兩腿坐在沙發，轉移到躺在床上縮着身子，就如嗜毒的人正在吸食毒品一般。無論她如何轉移陣地，手機始終沒有離手。雪白的校服白色連身裙仍穿在身上，但已被她壓得皺巴巴的。看着女兒這個樣子，思慧火冒三丈，但她還是壓下了心底的火苗。  「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一個小時後我會收回你的手機。」思慧對着貝兒說。    可正看手機正入了神的貝兒這時候哪知道她母親說了什麼，只管點頭「嗯」。      思慧幫兒子洗了澡，又準備了晚餐的東西，忙轉了一桌子飯菜出來，剛好一個小時過去了。貝兒仍然是一個小時前的姿勢，卷縮在床上看手機。  「給我你的手機。」  「不行！」    「我一個小時前說過的，現在一個小時的時間到了。」    「我不嘛。」貝兒將手機藏在她身子底下。  「頑抗是沒有用的。」思慧一邊說着一邊就伸出手向貝兒的身子底下 掏手機，很快就挖出了那部手機，並進了房間收藏了起來。  「媽咪，姐姐打我。」二女兒佳兒在外面叫了起來。    思慧知道，房間外面的貝兒又因沒手機在找茬了。每次不是惹弟弟哭，就是向妹妹下手，不搞些事抗議就不罷休。  「貝兒，你再搞妹妹，我會對你不客氣啊。」    「咕𠱸太脏了，我才丟出去的，誰知道會丟到她身上呢？」  你看，又作古仔了。思慧心想。但她還是壓下心頭大火，搬出了一葷兩菜，讓幾個小孩先吃飯。因為這個時間段他們在看着電視节目「東張西望」。讓他們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飯，「東張西望」一完，他們飯也吃完，剛好可以做功課。每次思慧都安排得天衣無縫。恰好老公在這時也回來了。而兒子下午思慧帶他運動完嚷着肚子餓，并且說想吃「吉野家」，思慧就帶他吃了碗飯。兒子今早已開始不斷地打噴嚏流鼻水，想來昨晚開冷氣凍感冒了。兒子本來就瘦小的，兩條胳膞細得如柴枝，好像扭一下就會斷了一樣，令人很心疼。萬一這一病下來，這段時間好不容易長出來的肉又不知會消失到哪去了，那他就更瘦了。所以，思慧覺得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兒子吃了藥後馬上去睡覺。只有睡眠充足了，那他的感冒自然就好得快了。張羅了女兒老公吃飯之後，她飯也顧不上吃就抱着兒子上床睡覺。  兒子睡覺之前例牌要講故事。每天晚上要聽完三四個故事，他才能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睡覺。思慧剛把兒子抱上床，貝兒就緊跟着她進入了房間。  「我要手機。」    「快出去，弟弟要睡覺。」    「你不给我手機，我就不出去。」    思慧要打開房間的門推貝儿出去，可貝兒就是不出去，用身子抵着門。如果貝兒留在房間裏，兒子是睡不着覺的。但是貝兒一副不見手機誓不罷休的樣子。思慧沒辦法，由得她在房間里。目前要做的就是把兒子哄睡了。她躺在兒子身旁，拿起故事書就要開始講。  「一個大雪天⋯⋯」  「一個大雪天⋯⋯」貝兒也跟着大聲地念。    誠心搞破壞的。思慧忍無可忍，手中的故事書向貝兒扔了過去。半寸厚的書落在了貝兒的肚子上。    「啊，我肚子好痛啊！」貝兒說完就捂著肚子坐在地上嚎哭起來。思慧感覺自己這一擲的力度不足以有這麼大的威力，貝兒肯定又在作了。一想到貝兒為了看手機耍盡手段，連苦情戲都上演并吵得兒子睡不着覺，思慧火氣大冒，從收藏手機的書架上拿出手機大力地扔在貝兒的身上。這一扔正好打在貝兒的大腿上，貝兒哭得更淒慘了。思慧像失控一樣，拾起手機又扔在外面的地上。  「我扔爛你的手機，看你還能不能看。」手機剛好落在地毯上，它沒有被扔壞，但是無辜地、靜靜地躺在地上。  周圍一切都靜了下來，思慧也在這一擲中冷靜了下來。情緒發洩之後，但有些事情還是一定要做的，思慧繼續陪兒子睡覺。  「今天媽媽不講故事了。」思慧對兒子說。    兒子也感受到家𥚃的氣氛，他沒有和平時一樣吵着媽媽講故事，只是靜靜地在床上翻來覆去。而貝兒則在房間裏繼續坐着。黑暗中，她拿著筆在一張紙上寫着，或許在控訴她母親的惡行吧？    最後不知過了多久，兒子終於睡著了，貝兒也走了出去。思慧覺得自己應該和貝兒冷靜地談一談。    「我想我們應該談談，你現在是什麼想法呢？可以告訴我嗎？」    「我只想睡覺。」貝兒似乎拒絕和談。    「那好吧，你洗了澡睡吧。」思慧看了青牆上的鐘巳是十點三十分了，她轉身想進房間睡覺。    在母親轉身之際，貝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沒有手機，我和組員的project 還沒有做好，明天就要交啦，鳴嗚⋯⋯」    思慧感覺到貝兒這一次哭得很徬徨很無助，不禁也心疼了起來，她把手機給了她。    「肯定是做不完了，我們之前一直都在聊project 的事。」貝兒一邊打開手機，一邊抹着眼淚。    為什麼女兒一開始不好好解釋用手機是和同學討論功課呢？為什麼自己一開始就不好好向女兒了解清楚用手機是來做什麼的？那麼事情就不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女兒一向是母親的心頭肉，怕女兒受苦受累受委屈，可現在自己卻在傷害着自己的女兒。是自己太過緊張，愛得過甚，反而怕她行錯一步？思慧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反思之中。    昨晚貝兒做功課做到十二點多，老公想責罵她，思慧馬上阻止了他。  「她正做着功課呢。」    今天早上，貝兒在六點鐘又起床趕做功課。思慧凖備了貝兒喜歡吃的早餐，但她地顧不上吃。終於在七點十五分出門口的時間到來之前貝兒舒了一口氣，收拾好課本用具，背上書包。出門口時，貝兒躊躇了一下，回頭對母親說:  「媽媽，我上學啦。」    望着女兒漸行漸遠的身影，思慧發覺不知幾時開始，女兒不再是個孩童，她的身高已快超過自己了，那她的心智也會向成年人發展，應該是时候學會適當地放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