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两架马车,一前一后向东出了城门。
这青山寺坐落于京城东郊的屼屺山上。虽说是叫屼屺山,可是这山却根本“名不副实”。山上的草木十分茂盛,且除了乔木外松柏居多,所以一年到头都有青绿之色。后来有位主持在屼屺山上建了座寺庙,那寺庙便唤作“青山寺”了。
约莫一个多时辰,马车在山门前的石阶下停了下来。这是青山寺的规矩:凡来寺中祈福上香、借宿挂单、修行问禅,除病残之人,皆需自行登上石阶。
爬山什么的难不倒柳依依,毕竟她是将门之后,还学过武功。不一会儿,她就将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沈茗儿甩在身后。
待沈茗儿登上最后一节台阶,柳依依让一个小厮上前去叩门。
“吱呀——”一声响,寺门开了一道缝,一个小沙弥探出头来,小厮忙递上拜帖。小沙弥看过后,打开寺门,领着柳依依和沈茗儿等人去了偏院,分配了禅房,送来茶叶便离开了。
“哎,依依呀,这青山寺的景致倒是真不错啊。”沈茗儿在院中走来走去,仰着脑袋去够新出芽的柳树枝儿。
“年年都这样,你又不是没来过。”柳依依白眼。
青山寺是有名的寺庙,其建成距今已有五六百年的历史了。自惠宗天元年间,青山寺便被封为皇家寺庙。因主持和皇帝慈悲仁厚,变得逐渐平民化,只要不违反寺庙的规定,平民百姓来寺庙上香祈福也是允许的。
“时辰还早,也没到用午膳的时候,依依你要不要到处逛逛啊。”沈茗儿眨眨眼,用满怀期待的表情看着柳依依。
“我不去。”柳依依摇了摇头,坐在廊下烧水煮茶。说实话,她一直觉得青山寺周围的景色没什么特别的。真要说起来的话,也就是地势高一些,望的远一些,另外还有风大一些,比城中更冷一些之类的。山上的花什么的也没怎么开,现在能看的也就是些柳树啊迎春花啊松柏啊之类的——简直不要太无聊。反正她这三日就在禅房看看书,睡睡觉好了。
“依依呀你就陪陪我吧~好不好嘛~”沈茗儿搂住柳依依的肩膀晃来晃去,弄得她一阵头晕。
“你要是实在想去啊就自己去,我可不奉陪了。”说完柳依依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不得不说,这青山寺的“松间露凝”入口回甘,细细品来,除去茶叶特有的香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松木清香萦绕在舌尖。这茶叶的味道,竟是连自家府上陛下御赐的“梅中雪”也为之逊色。
“回去的时候一定要找衍空主持要一罐。”柳依依心中暗暗记下。
眼见着柳依依没那个意思,沈茗儿也知趣的放弃了,自己便带着婢女在寺庙里面闲逛悠去了。留下柳依依独自在廊下沉醉感慨。
是夜,晚课结束后,柳依依便早早就寝了。迷迷糊糊正要睡着之时,忽听得门外院中的碎石子路上有沙沙的脚步声响起。
又模模糊糊听到今日引客的小沙弥说话的声音。然后是轻轻的关门声和小沙弥离开的脚步声。
柳依依翻了个身陷入沉睡。
翌日,清晨。
柳依依是不愿早起的。可是没辙啊,因为沈茗儿一大早就来敲她的房门。柳依依蒙了头想要继续睡,可敲门的人锲而不舍。不得已,她才掀了被子披着外衣去开了门。
沈茗儿到底是被关的久了,连去庙里住个几日都新鲜的不得了。一大早起来不为别的,就是想拉柳依依出去玩,美其名曰:观景。这让一向不爱早起的柳依依很是头大。
此时此刻,柳依依的心里酝酿着“整治”柳谯苏的无数种方案……
太子府。
太子成奕坐在主位上,柳谯苏立在一旁,面前是好些个门客。
这几日,西北属国突然有了动作,在裕淆关附近增兵近七万,原本相安无事的平衡局面就这样被打破了。再加上老皇帝病重,理朝监国的重任就落到了成奕的肩膀上。柳谯苏作为太子伴读,成奕的至交心腹之人,自然也是要跟着出谋划策的。
“今日早朝,本宫已经遣了柳国公去裕淆关,又从都护府调兵三万。你们以为,裕淆关一役,当如何?”成奕面无表情,凝视着手中的军报。
“裕淆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两侧是山崖,关外是一条狭长的谷地。西漠虽有七万兵力,但以都护府的三万兵力戍之,可保裕淆关无虞矣。”见无人发话,殿下的一名黄衣青年首先作答。
“如若敌人进入山谷,可以沿山壁滚石而下。”
“还可以火箭驱退。”另一个门客接上。
这几人都认为准备万全,裕淆关一役是胜券在握。
“可若是……敌人从内部攻城呢?”待众人都安静后,一名白衣青年轻轻说到。
听到这句话,成奕的眉头皱了一皱,方才平静如水的神色终于泛起一丝涟漪。
“继续说。”
“若敌人夜袭,以大批军队佯攻,另遣一小队死士,择疏防之处攀上城墙,从城池之内打开城门将军队放入关内。此时……我军恐怕是要腹背受敌了。”白衣青年语气平缓,轻叹一声。“如不加防备,裕淆关危矣。”
“而若是裕淆关沦陷,从裕淆关一直到雍城都是一马平川之地。”柳谯苏接上话柄。
“如若军需不达……”白衣青年继续说到。
“如若军需不达,城中便是断水断粮。敌人可将我军将士活活困死。”柳谯苏缩在袖中的手握了握拳头。
“可有法解之?”
“巡防改制。”
成奕抬起头,细细的打量起眼前这个方及弱冠的白衣青年。
他微微颔首,身长玉立,一袭粗布白衣,青木冠束发,眉眼间是淡淡的疏离感。周身透着冷清,似与人隔有一层纱雾。腰间一个墨玉佩,古朴而大气,倒像是老物件。除此之外,身旁并无他物,亦无半点装饰品。
有那么一瞬使人觉得气度不凡,再一看却又是极平凡的一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祁洵安。”青年躬身推手作揖。
鄀陵祁家……吗?成奕抬头,有些意外的看向柳谯苏,柳谯苏微笑,点了点头。
祁家当年其实是很风光的,祖上出过帝师也有过宰相,优良的家教是深深烙印在骨子里、流淌在血脉里的。只是后来子息单薄连遭变故,又兼子孙不肖败家挥霍,原本富庶的家业逐渐凋敝,到了祁洵安这一代,几乎已经不剩什么了。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祁家却有了祁洵安这样优秀的后人,到底是不幸中的万幸。
“本宫封你为客卿,不必行礼了,抬起头来便是。”成奕微微一笑。
“是。”祁洵安缓缓抬头,深邃望不到底的眼眸中,仿佛有一闪而过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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