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矮矬穷”出身的成功人士喜欢“炫耀自卑”？

一边看电影《中国合伙人》，一边想起俞敏洪之前在演讲中常常提到自己在大学时期有多么穷矮矬、多么屌丝——其中，提的最多的一点是因自卑而不敢追女生，但是，俞校长在提起过去的不顺时，并没有觉得多么难以启齿。相信大多数人跟我一样，在看电影的时候心潮澎湃，越是了解到这些成功人士在早期是个loser，便越是崇拜他们。

电影结束后，我在日记本上写了这么一段话：只要成功了，你曾经遭受过的屈辱都是荣耀，所有的挫折和磨难都能成为你吹牛的资本；并且，你在逆境中的经历越是为公众所知悉，则你身上的光环便越耀眼、越会被观众放大，甚至在这种情况下，你过去越loser，今天便越会自信满满。一旦你失败了，曾经得到过的荣誉，都变成了不敢提及的耻辱，你若提起过去的风光岁月，便会有无趣的人对你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并且，你过去越有影响力，今天便越有可能被落井下石，甚至你过去越成功，今天的耻辱感便越强烈。当然，这并不全是当事人的心态使然，更重要的是，我们生活在一个势利小人遍地开花的世界里——很多时候，一个人所表达出来的自我感觉或自我评价，其实并不是他的真实意志，而是被势利小人们的观念所左右或“修正”过的。

上一段的前半部分，主要是针对“俞敏洪现象”的，这很明显；写后半部分，是联想到了吴晓波的《大败局I》中的一些案例——20世纪90年代，在秦池、巨人、三株、飞龙、爱多和太阳神等曾经显赫一时的企业走向衰败时，最先对它们进行激烈批判的、“反思”得最积极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些此前一直为这些名企们唱赞歌的媒体！更可恶的是，原先，曾经被他们称赞并宣扬推广过的那些成功因子，如今，却被做了重新解读——同样的行为，在你正如日中天的时候，是他们歌颂的对象，是成功的经验，而一旦你江河日下了，他们便从另一个侧面进行分析，得出完全相反的观点，变成失败的教训了。真是应了那句话：“成功了，狗屁都是战略，失败了，战略都是狗屁。”

“俞敏洪现象”有以下几个特征：为自己的屌丝出身感到自豪，喜欢美化苦难（如潘石屹常常提到自己小时候买不起裤子），敢于承认和正视“我曾经非常自卑”这个事实，并且，在告诉别人的时候，充满激情地对过去的自卑感做了比较夸张的描述——本文标题中所说的“炫耀自卑”。这种做法是有其合理性和正当性的，我也承认挫折和磨难是一种财富，但同时我也怀疑，不少成功者及其传记作者都夸大了其不幸的程度，甚至虚构了一些逆境来哗众取宠，骗取更多的掌声——观众总是倾向于认为，一个人经历的磨难越多越艰苦，他的成功也就越有含金量。而《大败局I》中，那些企业家在陷入逆境之时，公众及媒体根本就不会给他们辩解的机会，纵使是中间有几个辩护的声音，也早被那一大片口诛笔伐声给淹没了，并且是你过去越风光无限，我今天便越会幸灾乐祸，“墙倒众人推”的积极性便越高。

将《中国合伙人》与《大败局I》放在一起看，我们会发现，庸众的势利，正在使马太效应越来越明显——势利小人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一方面为winners锦上添花，另一方面却在losers的伤口上撒盐，使其处境雪上加霜。势利小人们是“成王败寇”这一逻辑的最坚定且最愚蠢的信奉者。（成王败寇是一个颇值得玩味的成语，这个说法曾经是作为对官方史学的概括——贬义的概括——而被提出来的。同时，这个词语的运用，往往蕴含着一种讽刺、一种嘲笑——一般来说，当一个人在使用这个成语的时候，他是不认同这种是非观的。）

为什么俞敏洪们敢炫耀自卑，而《大败局Ⅰ》中的落难英雄却往往不敢提当年荣？莫非是因为从屌丝到高富帅的人自信心不断膨胀，所以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缺点，尤其是过去的缺点；而从高富帅到屌丝的人自信心丧失殆尽，所以连以前的荣耀也不敢提了？这可以作为一种原因而存在，但后半句明显很不靠谱——那些曾经白手起家，又经历过大起大落的豪杰们，并不是泥塑的，人家的自信心没有那么容易丧失！也许，对这个问题更靠谱的解释是：因为成功后再炫耀自卑可以赢得掌声和更多的崇拜，而失败后再提当年荣则只能招来嘲笑。所以说，俞敏洪们之所以总是津津乐道于自己过去多么多么屌丝，最关键的原因是他们太了解听众们的心理了，而那些从高富帅到屌丝的人，之所以不提当年荣，不是因为缺乏自信，而是他们对庸众们的智力太没有信心了。势利小人，只会以结果论英雄，因为看结果做鉴定最简单，而除结果之外的其他因素，都太复杂了，这不是他们平庸的智力所能够应对的。（我从来不认为势利是个道德问题，从根本上说，这是个智商问题，是思维局限性所致。不服来辩——那些势利小人，有几个是有大智慧的？）

TCL老板李东生曾经爆料自己小时候见了女生就脸红，但因为说这话的人是李东生，是成功人士，所以，你听到后会佩服他竟然有勇气承认自己曾经懦弱过。但是，如果换作是一个屌丝说“我见了喜欢的女生就脸红”，你会佩服他吗？不，你非但不会佩服他说这话的胆量，反而会在内心鄙视他真怂，居高临下地同情他。事实上，大多数屌丝，在他们（准确地说，是我们，因为笔者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但为了做到价值中立，我便使用了“他们”一词）尚未摆脱屌丝身份的时候，都是不敢承认自己的懦弱的。来，做个调查：Hi，各位屌丝朋友，你们敢承认自己“见了喜欢的女生就脸红”吗？不管你敢不敢，反正我是不敢的。（我靠，我原本应该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的。使用“不敢”，就等于还是不小心承认了。其实，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脸红过，只是觉得可能脸红了。需要补充说明一点：事实上，只有无知的男人才会居高临下地对另一个男生的羞涩抱以嘲笑的态度。在女人中，也只有无知少女才会对男生的羞涩表示嘲笑；相反，在女神眼里，男生的脸红羞涩，要比女生的羞涩更可爱更迷人。谁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调查调查。我曾经在一条手机短信中对女神同志说：“我倒是希望你长得稍微丑一点点，这样，我下次见到你的时候，紧张指数就会低一些了。”“啊，你还会紧张？”她看到这条的时候，没被逗笑才怪呢。）

当然，也有可能李东生和我那位兄弟所说的“见了女生就脸红”，并不是真相，而是他们在逆袭之后虚构出来的——高富帅们虚构这种经历，很容易取得哗众取宠的效果，这样也可能凸显他们的真实和可爱。而当屌丝说自己见了女生就脸红的时候，那一定是真的。事实上，真正的屌丝，永远是不敢承认自己见了喜欢的女生就脸红的；相反，屌丝们是一边见了女生就脸红，一边在努力地意淫并在别的屌丝面前吹牛自己是如何追女神的。

最后，我真诚地祝愿天下所有像我一样的“不成功人士”，希望有一天，你们能有勇气像俞敏洪一样站在公众前炫耀自卑，能有勇气像李东生一样承认（虚构）自己见了女生就脸红。当你敢承认这一点的时候，即便是你尚未成功，你也已经开始摆脱屌丝身份了，因为你已经开始对那些势利的庸众不屑一顾了。即便是家徒四壁，但倘若你能做到不为势利小人们的庸见所左右，那就是一种相当了不起的成功了。

谁的人生没有低潮，有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