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里·秋外·一座城

作者: 山高水长俊 | 来源:发表于2017-10-23 23:05 被阅读0次

    文:山高水长·俊

    秋里·秋外·一座城

    星期六的早上,送儿去英语补习班回来的路上,偶过武威的核桃园。几年未曾进去,不知何时它的围墙已被拆除,那条曾经隔断南北两园的马路,此刻,似乎已变成了它的内迳。想到它的往昔,不免心念一动,跨路而过,一抬脚,便迈入了园内。

    记忆之中的武威核桃园(明,清时称之为东园,也唤亦园,民国马步青时改称东关花园,后称凉州植物园,今泛称核桃园)曾是古木参天,浓荫叠翠,是伏暑酷热之时休心琢情的好去处。每逢有节假双休日更是邻市近县之人,或三五亲朋趋车故事,或南商北客逐利经济的消遣聚会之地。那些个高冠茂叶而下密密麻麻的茶摊酒肆,游艺卖场便也乘机据园为市,搭蓬以商,把这处历史上古己有之,后盛名与明清两朝,享誉河西走廊的武威古东苑渐变为一个世所罕见,天然绿色的食客商圈,茶酒乐地,经天彻夜的熙闹攘往,灯火宵明,无有静绝。然而在每个黎明的旭日东临或是暑去冬渐的轮转落幕中,当喧嚣蜂涌的流客散去之后,满目遍地的垃圾或残与寒凉萧索的颓唐,在那堵欲藏难掩的围墙之中似如繁华落去,恨水东流。

    秋里·秋外·一座城

    此刻,少了围墙的隔阂,信步而行,放眼开去,游人零丁。此正是三秋之候,乌云厚羽,苍天黄地,满林间空廖寂然,素朴谧祥,时闻幽鸟喑啼,秋风拂田。抬头看去,老树虬枝盘空惊张,高冠陪蕤渐趋离浓,落叶飘零而下葩华伏地,层层叠叠中已不知磥落了几重。踏着厚厚的秋叶簌簌而行,愈见古木巧拙以盘筋错节,谲诡奇伟弄人幽古。间或不抱之木俯地而息掬水啄泉,也或三五不群之杈横生斜长静观天祺,更或木如佛手裂土帛地抚寰掸尘,令人惊奇。愈往里走,愈觉邃阔,少了蓬屋陋市的高大林间,空间瞿然畅达,廓界无荡。行于半深,有人在一株老树旁,戴着耳机,酣畅淋漓的闭目而歌《九儿》,他深情并茂的样子无有人驻足,打扰,但他凄楚苍厚的歌声却在我身后断断续续的飘荡,回旋。行愈深,秋愈浓,风起处,飘零的黄叶在枝间摇摇晃晃坠落如羽,又被卷挟在脚下漫漫飒飒翻转而去。一白头老翁正携老妻用竹杆括打着还垂挂在技头的残果,神色怡然,从容安祥。

    秋里·秋外·一座城

    极目而望,四野无有尽啬,出路不见始终,忽尔见一石径,寻路而上,但见途中两荷池塘不知何时已水落花谢,只余道旁两厢汉灯耸峙,杨柳依依。步小路蜿蜒而下,蓦然眼前开阔空旷,原来是一诺大广场,侧左灯台舞阶,侧右古亭廊曲,数十老人在其下合唱拍照,边缘健身器材上有人在练身,有孩童在玩耍。不觉想起牡丹园来,于是移步而前,甬道两旁,云衫青翠,绿树成林,忽且一片深秋红叶,在溆浦翠瑜的冬青林中探出头来,火红似焰,灼灼艳艳,一沟清溪正清清亮亮,哗哗流淌。溯源而上,遥见一冠飞翅重檐的古亭明台在柳帘瀑绿前兀自婷立于花苑中央。近前见一山门,牌书兰底金漆〝牡丹园〞三字。穿木桥而入,始见百花凋索,萧瑟冷落,其已时维九月,序属三秋之末,乃是霜白凝结之始,此情恰如南宋诗人吕本中《南歌子,旅思》中所诗:驿内侵斜月,溪桥度晚霜。想去,人生岁月无不是寄寓于流年驿途,一路行来不觉花开花放,转头之时却是又一冬来。与此,尔望所思,空怀盛意,遥想前时春上,游人如织,描花摄影者画彩添香,美男靓女人面比花艳,漫步于千芳百蕊间与蝶争春,与花争鲜,真个是百花争芳落人间,不知人面盛花颜。此刻却不想,多年未入得此芳之门,偶遇路过,却是独对满园寂寞黯淡,春断秋去之色,惟余惆怅。此情只如昨日之事不可留,舍我之时多烦忧,今日之时不可待,乱我心者笑我愁,只好许我青丝白发,弦乱音垮,空怀一绪弯月,思忆往昔,追续前尘了,只是当时之望何如此世之弦,惶惶忙忙。人生百代客,每个人也只是路过,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仓皇,但值此世,谁又能独善其身?却又能其奈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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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晌午已过,又不忍拂去这难得的意外夙机,索性趁兴以归罢,于是折身而返,复回溪下。溯一土路而上,路过蝴蝶楼,踱出烈士陵园,遥观摩天轮的方向左转而前,走近一潭湖水,只见潭寒水清,烟光凝潏,一老者正独钓于堤边,水面静谧,勾沉如梦,三五小荷浮如处子,袅袅绰绰。忽尔微风拂波,寒光潋滟,柳色轻摇中现一弯飞虹桥于中岛,岛上植木葱郁,鸟鸣喈喈,不知幽深几何。绕湖而行,两排刺柏驿路而生,再穿摩天轮广场而过,不觉进入天马湖西岸,眼前豁然旷达,一条乌黑干净的马路蜿蜒伸向远方,一衣曲转微澜,波摇光鳞的兰色水带阔然而现,远处数桥飞渡通衢于东西两岸,与它滨水相傍的是两岸的高楼耸天。往来车流,无有络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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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马湖,旧称羊下垻河,是石羊河水系南营金塔河中段,它南起于祁连山脉冷龙岭之麓,北注入腾格里沙漠与巴丹吉林沙漠之际,渲养于三县一区之畴,翼控于两漠一线之畛,因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上游闸库利水,此后便也成为了季节性水道。儿时暑期之时,常见它滔滔清流,浪遏飞泻,后来渐趋涸辙,至尔被污臭浊空,其于近年才整饬开涤,彩彻鲜明。站在桥畔遥望南山,阖岳谷峡中皑皑雪峰枕耽于其上,寒山雾列,峻彩仙灵,其偕苍苍,其水暝暝。天坡蓄其赅潴,三山关捭云泽,爽籁发而清风生,拂玄潭而出佛山,西云飞与虹霄,风雨霁与万方。中桥遥望,西山紫,东山褐,南山而南青海望。极目川泽以北,廊园绿洲,路出名莲,阡陌交纵横,鸡犬两相闻,桑麻伏于苍狗,沙野戈于莽辰,鸿霄彩砌,天高地迥。回仰天幕之盖,祁山连似天柱险,地势极而卧龙生。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休屠牧马驰雍凉,吕光棨戟平西方。圣僧出佛国,格诗律阴铿,奉李唐以承宣室,抚盛世以奏华年。九州驰誉神华夏,三分唐城美天下。甘泉出,陇天肃,控两漠,牵一线。起于西山的响水河一流向东,路出千古名刹海藏寺,汇与东山而下的杂木河后一折向北,丰腴出高楼湖的茂林芳谷,其后沃养出金沙滩的古朴苍郁与近百里的林枣绿带后,便一头注入了汪渺浩荡的红崖山水库,再之后一路奔流向北直扑入沙漠腹地,硬生生撕裂开来两大沙漠的龙头,使两条黄龙止步于野潴泽前。虽然今天称之为青土湖的古北海因种种原因早已变为沙乡漠土,但随着近年中央政府的重视与地方治理力度的加大,它的湖面在干涸五十年后重又现出波光鳞鳞,草长莺飞之旧。遥想二千年前的此地,苏武老郎于此牧羊一十九载,今时若是泉下有知,怕也会是从梦中笑醒而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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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时间,日已中天,倏然而觉,留在旧日心中的城市已开始变得小去,而这座泮河而座的核桃园似乎大得没了边际。在四十余载的春秋岁月中,它留下了我少时,青年的足迹。无论是漫天大雪的暮下与三五友人踏雪寻梅的遄趣,抑或是偷桃摘李营火炕竽的原野,对于它的岁月变迁与我而言,是再熟悉不过,只是后因劳力以生下不分黑白的羁锁与牵绊,每遇路过,亢惶于称金度两,自寻贵贱的错客感与杯盘相往,纠缠于人世俗味的庞杂中,便也常常自绝封步于囚围的禁界与陋肆的残蚀了,故尔近年鲜少涉足。城市是一个家的梦,城市是一个游子的魂,城市是富贵者的天堂,更是无依者的港湾。今天再看这座没了樊篱的与城相伴相生的历史古园,始才觉得,少了围墙的这座城市才算真正溶进了这片绿色葱茏,鸟鸣啁啾的天地中,把这座历史文化名城包容还原进了悠穰绸缪的水色烟光之中,成为了〝凉州〞这座城市之城。

    凉州,原来就是一座绿城。

    二O一七年十月二十三日于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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