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皇上捷报。”门口的太监高声道,
“宣”
“皇上,捷报。慕天城慕将军攻下城池了。”
“看来朕要亲自接见这个慕将军了,朕的几十万军队,竟还不如他的几万精兵。”南宫毅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慕天城,是你吗?你终于出现了吗?邬雅手中的水杯咣当落地,溅起一片水花。哈哈,老天这是在捉弄我呢,你凯旋而归,可我再也不能为你穿嫁衣了。
慕天城进城的时候引起了躁动,他是百姓们心中的战神,英雄,是未出阁女子心中的心仪之人,凡是他所经之处,必引起浩大呼声。
慕天城,一夜之间,名满京城。
半月后,皇上为慕天城接风洗尘,犒劳慕家精兵及万千将士。邬雅坐在殿上,她静静地看着慕天城和众人相互交谈敬酒。
脱下戎装,他仿佛又变成了当年的那个少年。可岁月还是在他脸上留下的印痕,终是不一样了。多年不见,他的身上少了几分儒雅,多了几分坚毅。他的目光不再那样温柔,变得冰冷,让人望而生畏。现在的他竟那样优秀,相较之下,让人深感卑微。
宴会上,大臣们争相拉拢慕天城,年纪轻轻,在几个月之内将久攻不下的城池收入囊中,以后必定会大有作为。可奇怪的是,皇上并没有赐予他什么爵位,只是赏了一座城外的府邸。
邬雅贪婪地望着慕天城,可她却忽略了身边的危险。姮贵妃注意到邬雅看慕天城的眼光,那样柔和。那不是仰慕的眼神,那是相知却久未见的关心。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们之间一定有事。
宴会结束后,慕天城一人走了,没有随从跟着。邬雅悄悄地跟在后面,一路无声。当拐到墙角时,慕天城停住了脚步。“雅妃娘娘,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宫吧。”
听到雅妃娘娘这几个字时,邬雅的心顿时就冷了半截,城哥哥,你可知你以前是唤我雅儿的,过了半天,邬雅整理下自己的情绪,抬头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你,还好吗?”
“娘娘,在主隆恩的庇佑下,微臣一切都好。娘娘,更深露中,你还是回宫吧。”
慕天城双手作揖,刻意隔开了他和邬雅之间的距离。
慕天城,你终会恨我,恨我没有等你。她的泪水不知不觉落下,打在坚硬的石块上,吧嗒,吧嗒。
她挥挥手,擦干了泪水,强挤出一个笑脸。
“慕将军,回去的时候小心。”说完,转身离去。
望着她落寞的背影,慕天城心如刀割,邬雅,我也想与你促膝长谈,可现实不允许。他们一个是宠妃,一个是重臣,实在是经不起流言。
自从上次的宴会后,姮贵妃就在暗地调查慕天城和邬雅,当得知他们是青梅竹马时,她内心一阵狂喜。花无百日红,这朵花,该败了。
十七年夏,天气连续阴着好几天。邬雅仍像以前一样,喜欢站在窗前,看雨嘀嗒嘀嗒打在地上,花上。那有规律的响声让平日躁动的心沉浮下来,回归平静。
每极雨时,邬雅必倚窗而立,大家都当她是欣赏雨景,只有自己知道,她是在等她。小时候,自己很喜欢雨,但身体不好,只能呆在屋子里,看着落在手中的雨。邬雅最大的愿望就是站在雨中,感受来自天山的泪水。而每极此时,自己总会被一个强而有力的手臂拥入怀中,远离窗子。少年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担心他责怪自己,率先露出一副泪汪汪的表情。这无聊的一招屡试不爽。
最后屋外阴雨连连,屋内笑声阵阵。
后来,每逢下雨时,邬雅总是急急忙忙跑到窗前,静静等着少年,少年也从不失约。慕天城,今天又下雨了,我还在窗前,你呢?
“妹妹真是好雅兴呀。”邬雅的思绪突然被这笑声拽了回来。只见姮贵妃,刘美人,李贵人一同来了。
姮贵妃,李贵人进宫比较早,平时和邬雅并没有什么交集。刘美人是这一届刚进宫的,姿色虽不算出众,可心地善良,为人和善,平日里没事就来殿里陪自己说话。可她怎么会和她们在一起。奇怪。
“雅姐姐,今日荷花开了,可漂亮了,我们去看看吧。”刘美人像个孩子一样拉扯着自己的衣服,笑得很是甜美。
“是呀,妹妹还是出去看看吧,老在殿内待着对孩子也不好。出去透透气吧。”李贵人附和道。
“既然姐姐都这样说了,我怎好驳了大家的兴致。”邬雅一行人出了祥和殿,朝着芙蓉池去。一路上,刘美人像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把众人逗得笑个不停。
“姐姐你看,荷花开得多好呀。”刘美人指着近处。
“嗯,很好看。”清水出芙蓉,粉艳的红傲娇地坐落在大而圆的绿上,有的大方地展现美,有的娇羞地躲在水下。向远处望去,层层叠叠,起起伏伏。
“姐姐,下面还有鱼儿。”刘美人很是兴奋,拉着邬雅向池边走去,她没有注意到青苔,脚下一滑,眼看着要摔倒。情急之下,她一把拉住邬雅。邬雅被她拉着身体重心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前傾去。她用尽全力,稳住身子,还未站直时,身后突然有一股力。
“啊”
邬雅的身子狠狠地撞到了旁边的柱子上,视野逐渐模糊,头脑发痛,她感到两腿间有一股暖流。她好累,想就这样闭上眼睡上一觉。恍惚之间,她再次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那股只属于她的味道。
“邬雅,醒醒,不要睡觉,我在这儿呢。快,都站在这儿干什么,快叫太医。”
此时的慕天城已忘了所有的礼数,他不顾一切地抱着她。邬雅紧紧握住他的手,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别怪刘美人,不是她。”说完,邬雅晕了过去。她的手慢慢滑出他的怀中,至抵指尖。
慕天城的神经渐渐紧绷,第一次,他觉得他失去了整个世界。
她是他生命里的光,是他的希望。他,决不可以失去她。
雅贵妃流产,刘美人落水,姮贵妃成了最大的赢家,她的柳艳眉高傲翘起。她算好时机,在群臣下朝时,将邬雅引到芙蓉池这边,她本来是要让那平息的流言再次四起,却没有想到刘美人会这样笨。这样的结局,她只是给了一股力而已。
邬雅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一个可爱的孩子哭着追着自己问,娘亲,你怎么不要我了。邬雅吓得坐了起来,额头上满是虚汗,浸湿了黑发。
孩子没了。
南宫毅,我想要一个解释,可你却为何迟迟不再出现。
慕天城动用一切力量查出了害邬雅的人,最后他知道了为什么南宫毅无法给邬雅一个解释。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现在在宫中,能且敢动邬雅的人,只有一个。她就是李姮,李元的女儿。李元仗着先帝对他的重视,拥兵自重。近几年,他权倾朝野,有时甚至还左右南宫毅的决定。
一天天过去,邬雅不知道自己继续活着的意义在哪里,或许她就是一条被困在干沟里的鱼,等待着死亡。想想过去的几年,像梦一样,而现在,梦终于醒了。
夜深了,万物沉睡了。这几日邬雅的作息完全变了。她白日里睡觉,到了晚上,才下床。太过喧嚣的白日,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干净,它掺杂了过多的杂质。黑夜虽黑,但它宁静。邬雅不想再费心思应对世俗的眼光,剩下的日子,就伴着这月光活着吧。
月亮渐渐爬上窗户,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射到地上,床上。打开窗子,冷风袭人,夜微凉。
夜很静,没有人打扰她。她可以自私的,肆无忌惮地想着他,不用担心,不用挂念。她记得在青山上,落日旁,他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他说,今生他保护她;她还记得绿湖边,他折柳编了花环,戴在她的头上,他说,他日我必十里红妆娶你为妻。那些美好的回忆如罂粟般,让人欲罢不能。
突然,邬雅被人拥入怀中,一股熟悉的味道,一种熟悉的温度。邬雅再也忍不住了,趴在肩上失声痛哭。有些人,在他面前你会放下所有的伪装,警惕,只想做个温柔的女子,躲入他的怀里。
“邬雅,我带你离开这儿好不好,我们重新生活。
”离开,能离开吗?
未待邬雅说话,男子又开口,“几年前,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独自面对。现在我有这个能力了,真的,邬雅,你相信我。”
有能力保护我,邬雅听到这几个字,猛然一惊,难道,慕天城,你准备……看到邬雅满脸惊讶的表情,慕天城摸了摸她的头,他故作挑逗道,“难不成你以为我会造反。”
“傻子”
这一次我一定要护你周全,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你。
“邬雅,如果你想好了,明日中夜到宫门旁的那棵桃树下,我会在哪等你,直到你来”
邬雅想了好久,最终移身到床上,睡下。
邬雅没有去。她一直站在窗前。远方微微露出了鱼肚白,邬雅起身回到床上。慕天城,愿你一生平安。余生,希望你能把我的那份风景也给看遍。
邬雅还未合眼,俾女突然闯了进来,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道,“娘娘,不好了。慕将军带领着慕家军闯进了宫。”
邬雅的心不只是被暖了,还是惊了。慕天城,你这又是何苦呢?
富丽堂皇的金殿上,慕天城和南宫毅四目相对。空荡荡的殿上,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皇上晚上做梦,是否会梦到那个可怜的孩子,”慕天城又继续道,“若他的父亲还有点良知,就不会让凶手还活在这个世上。”
南宫易闻言,双手不自觉的紧攥,掌慢慢变成拳头。压抑着怒气,“慕爱卿,你擅闯皇宫,不会就为了朕的家事吧。”
“皇上,你既娶了她,又为何要这样对她。”南宫毅从龙椅上飞奔而下,扬手给穆天城一拳,“我说过,这是朕的家事。”
“呵呵,呵呵”慕天城仰天大笑。
“你无非是怕李元,不如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何?”
“护她一生周全,在她想离开的时候放手。我会帮你平定北方,除去李元。”
南宫毅苦笑一声,“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还有她是朕的女人,永远都是。”
“是啊,她是你的女人,可你却无法保护她,不是吗?”南宫毅的拳头又挥了过来,这次慕天城躲开了。两个人厮打起来了,最后大汗淋漓。慕天城拖着疲惫的身子起身离开,“护她一生周全,慕家军会解散,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邬雅的心整整悬了一整天,最后宫女来报,慕将军于傍晚时安然无恙地带着慕家军离开皇宫。邬雅想不明白,南宫毅的帝王之心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慕天城的,是什么让他放弃了。是夜,冥思苦想,彻夜难安。
之后邬雅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多大变化,处于愧疚,刘美人会给自己讲许多新鲜事情。姮贵妃依旧貌丽容顔。后宫中的女人还在为夺皇宠而使阴谋诡计。
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只不过南宫毅不再宠她,只不过自那日后,再未听到有关慕天城的消息,他再一次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听说,慕天城好像又回到了战场,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
日子一天天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没有多少欢乐,没有多少痛苦。
二十九年冬,姮贵妃突然被打入冷宫。其父李元被斩首示众,李家被满门抄斩。一时之间,几人悲哉,几人幸哉!
三十年春,北方平定,国家统一,举国欢庆。慕天城又一次成了百姓心中的战神。
三十年冬,慕将军戴功回京。不幸的是,回京路上,遇土匪袭击,慕将军命丧黄泉。同时,慕家军也遭遇不幸,从此销声匿迹。
这一切太怪了。长年经战的他怎会败在土匪的手里。慕家军能平定北方,却敌不了区区山匪。简直可笑。那一刻,邬雅恍然大悟,痛彻心扉。
三十三年春,邻国进贡,想一睹雅妃舞姿。邬雅于大殿上断然拒绝。她双目怒视他,“余生,我只为他舞。”气氛一下子紧张到诡异。
“那朕成全你。”
三十四年夏,邬雅被打入冷宫。南宫毅只留给她一个俾女。
此后邬雅在冷宫里整夜整夜地跳舞,她只跳给慕天城看。
三十五年春,南宫毅再一次偷偷地站在宫外看她。“她还是那样吗?”身边的太监小心翼翼,生恐出错。
“回皇上,是。”
南宫毅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邬雅,我真的留不住你了吗?
三十五年冬,邬雅所住的冷宫走水,大火映红了宫殿,直窜云霄。
那日,邬雅同烟雾一起,飞到了天上,去找她的城哥哥。邬雅的后事操办的很匆忙,简洁。出殡那天,只有寥寥数人。而皇上正与她人云雨。后宫的女人道,帝王心,淡薄人。
随后,北方的荒漠中出现了一位惊天美人。这女子总是穿着红色纱衣,曼妙于风中。后来,人们发现,她跳舞的前方是一座坟。没有牌位,只有那堆的高高的坟冢,慌乱的杂草。
那个女子,总是向人们打听死去的慕将军的故事。她听说,慕将军闲时,会在城墙上吹笛,那哀怨的笛声,总勾起将士的相思之情。她听说,慕将军看到花时,总忍不住折两支放于书案前。
那日女子又一次舞于坟前。“慕天城,我今天又知道了关于你的事情。我在一点点了解你。记住下一世,你一定要站在原地,等我,等我去找你。慕天城,你知道吗?我只想做你唯一的妻子,不只是你的大夫人。我太贪心了,对不对。那日,我一气之下跑走了,可后来我又回去了,但我找不到你了。我后悔得哭了很久,等了很久,可你始终没有出现。”
很久很久以后,荒漠中再也没有了那个跳舞的红衣女子。很久很久以后,荒漠中有两个美丽的传说,一个关于吹笛的英勇将军,一个关于跳舞的美丽女子。很久很久以后,人们发现,那个长满杂草的坟旁,多了一个坟冢。
事实上,帝王之心绝不会允许慕天城的存在。“护她一生周全,慕家军会解散,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有你在,朕怎可相信?”
慕天城头也不回,“你大可放心。慕天城会和慕家军一起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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