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欧文亚隆《直视骄阳》和刘慈欣《带上她的眼睛》
我们不可能不想到死亡,就如同我们不可能不死。死亡意味着无论是个人世界还是曾经的回忆都不复存在,一切都将随着死亡而消失。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什么?是你还活着,这世界其他所有人都死了。从此陷入永远的无回应孤独之境。
刘慈欣《带上她的眼睛》讲的就是这样一个绝望的故事,落日六号因事故深陷地心的“古腾堡不连续层”,再也没有回到地球的希望。宇航员是个年轻的女孩,她通过一副“全息”眼睛,用飞船中最后一点通讯设备能量进行数据传输,跟着“我”去了草原,去给上百多野花起名,去感受草原的微风,女孩说“这是真的天国的风啊”,去看夕阳光和影的变幻。“我”当时并不知情,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对世界的情感的丰富到了病态的程度。后来才知道,那个细雨蒙蒙的清晨,竟然是她最后看到的地面世界。飞船上的生命循环系统还可以运行八十年,她将在不到10平方米的控制舱渡过自己的余生。如同被钉在置于地心6800公里深处的高密度棺材中。
米兰昆德拉认为我们通过遗忘提前体味了死亡,“死亡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让你丢失未来,而在于让你没有了过去。实际上,遗忘是死亡的一种形式,贯穿于整个人生”。如同那部讲墨西哥亡灵节的电影“寻梦环游记”,当一个人被世间所有的亲人遗忘,不再纪念他,灵魂便消失在茫茫宇宙,他就真的永远地死去了。
欧文亚隆在《直面骄阳,征服死亡恐惧》提到,死亡焦虑会用不同的形式表现出来,而不是仅仅对死亡本身的恐惧。因为无时无刻生活在恐惧之中令人人无法忍受,正如你不能长久的直视烈日骄阳,人们会用各种方法减轻痛苦,比如把希望放在下一代身上,或者努力使自己变得更有钱,更有名,或是发展出一些强迫性的习惯来自我保护。
虽然肉体的死亡会摧毁我们,可是,对死亡的观念却能拯救我们。这是欧文提到的觉醒体验,往往发生在丧失亲人,患有重大疾病,重大创伤等,直面死亡会引发焦虑,但也有可能极大丰富你的人生,如何将着一时的感触转化为持久的觉悟,从而减轻死亡焦虑呢?
对死亡的恐惧常常与人生虚度的感觉紧密相关。也就是孔夫子说的“未知生,焉知死”,只有淋漓尽致地活过的人,才不惧怕死亡,换句话说,你越不曾真正活过,对死亡恐惧就越强烈。
那如何才能真正的去活呢?
欧文引用了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提出的“如何”和“如是”的辩证关系,
“如何”就是非本真的存在,就是everyday mode一种日常生活的模式,你完全沉沦于周围的环境,追究世间万物为何如此(如何),沉溺于转瞬即逝的消遣,如美貌、风度、财富或名望,别人的认同和看法。
“如是”即本真的存在,就是欣赏存在本身和真正的自我,你不但觉知到死亡,而且能够更热切,更乐意地去做一些有意义的改变。你会创造出一个投入、丰富、充满意义以及自我实现的人生。
欧文在这里提到他的一个病人,幽默的说,“癌症治好了神经症”,“太遗憾了,直到身体里长满了癌细胞,才知道应该怎么活!”
如果你的生命还剩下三年,你还会纠结那些令你烦恼的事情吗,三天呢?在巨大而虚无的死亡面前,还在如此有限的生命长度中,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和眼光,还去争取那些嫉妒虚荣的对象,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
除了援引先哲的观点,欧文还提到了两点有建设性的做法来减少死亡焦虑。
一个就是创造生命的“波动影响”,不管是在艺术、经济、政治领域建立丰功伟绩。前提是这就是你的本真的追求,发自内心的热爱。我还没有见过没有热爱和天赋,仅仅凭被动努力就能获得某个领域的顶尖成就的人物。天赋寻常的普通人可以在自己和周围人的关系中,创造“波动影响”,做对别人 有正面影响的,有意义的事情。当你的生命或你所做的事情,直接或间接对他人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有谁不为此感到满足呢?
欧文还提到在建立亲密关系的重要性,尤其是面对死亡之时,挚爱亲人在场可以减轻死亡的孤独感。“你会永远活在我的心里”,也会如同亡灵节上被纪念的的人一样,获得不死的灵魂。
事实上,我们不仅活在这个物质世界,更是活在自身构建的关系当中,不管是好的关系还是坏的关系,至少证明我不是孤独地活在这个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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