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像没油的拖拉机,身心疲惫,却依旧斗志昂扬,可惜贫瘠的智力跟不上旺盛的精力。每天十一点睡六点起,五三买了一打半个字都没写。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想着考个不错的本科肯定没问题,每天憧憬着美好的大学,路过隔壁班时还会瞟一眼喜欢的男孩子。
果然,高考考了高三一整年最差的成绩。
暗恋的男孩子跟别的妹子走了。
去学校领了志愿表回家填,翻着厚厚的报考指南,脑子里乱的像浆糊。所有好学校都踩着线上,报志愿跟买彩票似的。然而那阵子我每天乐呵呵地追着《陆贞传奇》,舔着陈晓的颜。
早晨起床:“陈晓真帅啊!”
中午吃饭:“陈晓他妈妈到底怎么把他生的那么帅!”
晚上睡觉:“什么姿势才能生出一个陈晓那么帅的儿子呢!”
一愣一愣,不知道报什么专业,选择哪个学校,想从事什么工作。年幼无知的我,把它当做生活里最普通不过的一次抉择,私以为这不过是通往自由大门的最后一道流程。
我妈在一旁急了,每日三省吾身:教师如何?医生如何?会计如何?
末了,她跟我慢慢分析,教师稳定假期多,医生最不济还能回家开诊所,会计好就业门槛低。既然你自己没有任何想法,不如就听我的吧。三者择一。
没有丝毫挣扎,我痛快的做了决定,那就去医学院吧。
听说填志愿那天,我家屋顶劈了三声雷。
和家人商量之后,怕被调剂,报了现在的学校,后头跟着的是一直想去的温州。每天默念一百遍,千万别上第一志愿,千万别上第一志愿。
果然,我被调剂了。
于是我抱着老子一定可以转专业的信念开始了吃喝玩乐的大一生涯。
始料未及,这个念头在后来被掐断。
如果说大一是一场自由狂欢盛宴,大二则是脱离高中一次成人意识的觉醒。
关于专业,班里的人议论纷纷,有的人已经察觉出这不过是学校为了提高生源所做的一次不成熟的试验。为了安稳人心,系主任开了个座谈会,信心满满的说,大家不要羡慕临床的学生,五年本科,三年规培,这是最基础的要求,更不要谈以后读博读研耗进去的光阴。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咱们今年新开设的专业虽然不能考医师资格,但就业面还是很广的嘛。
果然,还是有很多同学跑去转了临床。
因为学校不接受平级转,除非成绩极其优秀,大部分人被迫选择从头再来,和大一的临床新生开始了新一轮的学习。我琢磨着时间成本,打消了转专业的念头,顺便通知我妈,您的女儿这辈子都开不了诊所了。
同宿舍的妹子从康复转去临床,融入的很快,也无意中透露,费劲周折转去临床是为了毕业后能更好的接替家业。我想起交高考志愿表的那天,班主任瞄了一眼我的志愿后,耐人寻味的说了一句话:你们家有关系吗?我在一旁迷茫的摇了摇头。
我用了很久才读懂他的那句话。
然而,人生本来就是实力和运气的较量。如果早一点认清它,会省去很多抱怨和吐槽,把精力用在弥补自己能力的短板上。大三下学期开始通知实习,搞得人心惶惶。学姐说,如果是为了毕业后找工作,建议把实习当做一次重要的事看待。如果准备考研考公务员或者转行做其他,可以适当把精力投入到这些事上。最后,学姐开玩笑的跟我们分享了如何翘班的经验。
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程干货满满,只记住如何聪明的在实习中翘班。当时觉得自己脑瓜灵活,不用被资本贪婪的榨取剩余价值,实则蠢蛋一枚。
轮转科室实习生中,我是最懒最不用功的一个。查房时,病人腿上长了带状疱疹,带教老师指着问我,小张,你说说它的临床特征。我额的一声拖了好长,尴尬的总结不出一个词。回去后,心里犯嘀咕,我没学过这个呀。第二天懒得翻书,依旧不知道什么是带状疱疹。
如果这是一部35集的职场成长剧,我在第一集就被boss的命运大手咔嚓咔嚓了,顺带被观众diss,作死啊这孩子。后来实习结束,毕业在即,意识到要找工作了,焦虑的不能自已。上档次的医院进不去,小县城不甘心。整个人吊在半空中,找不到自己的定位。我妈在电话里替我规划人生:回家吧。考个教师资格证,考个公务员,就挺好了。我说我想尝试下其他工作,类似互联网医疗之类的,她立马皱起了眉头,十分不理解我怎么能想不开去“打工”。也许,在上一辈的眼里,有编制是衡量一个工作最大的价值。面包,能吃一辈子当然是极好极安稳的事。我也能理解中国越发庞大的考公务员浪潮了。心情郁闷,等天色渐晚,便一个人戴着耳机去散步。月光透过疏离的叶子,朦朦胧胧的,我踩着自己的影子,第一次感觉到了遗憾在心头跳动,开始怀念起刚入学的日子,呆在图书馆不问世事的日子,昏天暗地的实习日子。
那时,大家最爱说的一句话是:青春就是用来浪费的。任何狗血和鸡皮的事,因为年轻,都值得被谅解。如今,时间赶着人跑,谁也不敢大叫着年轻就是资本。青春是什么,一条快要握不住的尾巴。我跟朋友说,希望能回到过去,改写历史,我一定怎样怎样,如何如何。朋友笑了,回到过去你还是会活成现在的衰样子。人生啊,别寄托那么多如果。该怎样就怎样,遗憾常在,方能时刻保持清醒。
再后来,考研成功,像活着梦里,一边说着不过是撞上了狗屎运,一边默默接受了自己确实努力的事实。也渐渐明白,做任何事都需要投入精确分量的拼命。越努力越幸运,不是诳语,只不过每个人从量变到质变的临界值,从来不会是一个定值。
借用阿甘的一句话:Life i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 you never konw what you're going to 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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