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不揍肖镇宇一顿,我不姓刘。
这家伙,公然在同学面前羞辱,挑衅我。我胸膛都气炸了。但他比我壮这么多,我打不过他。只好恼怒地看着他。
他是班里头出了名的调皮鬼。嗓门像安了高音喇叭似的。只要是吵闹的事情,就一定有他的份儿。仗着身子壮,总是欺辱像我这种身子瘦弱的人。
我想起之前在学校看到过一位高年级的哥哥。他很眼熟,好像住在我家附近。没准能找他帮我教训肖镇宇。
我摸准了他的教室,叫上胖子和张翔一起趁着午休的时间去找他。胖子让我最好买一包烟。我咬了咬牙,从生活费里面拿出二十五块钱来买了一包芙蓉王。
我们上到四楼,走到最左边的教室。我的心砰砰直跳,要是他不认识我怎么办?要是他拒绝我怎么办?
我们走到他教室门口,看到他坐在教室第一组最后一排,当时正在脱衣服。一抬头看到我,笑了笑朝我走来。我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先说话了,“你是川子的弟弟是不是?”
“对呀。你认识他吗?”我原想说我们的邻居关系,没想到他居然认识我表哥。
“你哥哥是我以前的同学。怎么啦?”
“有个同学欺负我。我想找你帮忙。”
“这个呀。可以!等我一下咯。”说完,他去座位那里拿上外套,带我下到了二楼。
他在二楼中间的教室叫出一个高个子的学生。我听说过,他叫张庭,是初三的老大。
他像指使小弟似的对张庭说,“这个是我的弟弟。初一,88班的。他要有什么事情,你就帮他搞定咯。”
张庭点了点头,“好的,包哥。”
然后他转向我,“你要有什么事情的话就直接找他咯,他会帮你搞定的。搞不定我来骂他。”他笑了笑,“没什么事我就先上去了啊。”说完,他准备转身上楼。我脑袋处于一种不知所措的惊喜之中,突然想起兜里还有一包烟,连忙拿出来给他。
他接过点了点头,“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再叫我咯。”说完便上了楼。
我万万没想到这件事进行得如此顺利,更加没想到这位哥哥似乎势力极大。
张庭问我,“有什么麻烦吗?”
我结结巴巴的说,有个同学欺负我。我想让他帮我去教训他一顿。他点了点头,约定下午放学后去我们寝室来找我。
我道了谢,正准备转身下楼时,张庭的教室走出来一个尖嘴猴腮的男生拉住我,“哎,你认识包哥吗?”
我说,“我是他弟弟。”
他谄媚地贴近我,“我是庭哥的兄弟。以后多照顾照顾啊。”
我点了点头,昂着脑袋下楼了。
我终于得知,我结识的哥哥是高中部的老大。换言之,也是整所学校的大哥大。
02
下午放学后,我便待在寝室走廊等待庭哥。肖镇宇还站在走廊笑嘻嘻地和同学吹牛皮。
庭哥迈着大步子走进寝室大门,身后跟着四个高个儿男生。我连忙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来这里。
庭哥走到我身边,问我是哪个人?
我指着前面那个壮壮的,正和同学龇牙咧嘴的人。
庭哥带我走过去。四个高个男生陡然围住李镇宇,他的笑一下子僵住了,不知所措地缩在中间。他惶恐而又茫然无知的神色,一时之间竟让我觉得很可怜。
“你想怎么做?”庭哥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现在我即便冲上去一顿拳头,耳光,肖镇宇也不敢有一点还手。否则给他的拳头和耳光会更重。他神色尴尬地看着我,双手交叉着抱在身前,像是准备好挨揍了一样。
我说,“道个歉吧。”
肖镇宇忙不迭地说,“对不起。”我相信他这辈子是第一次把这三个字这么快地说出口。然后像条鱼似的滑进了自己的寝室。
看得出庭哥他们有点扫兴。或许他们也想活动活动筋骨,但我不是很给力。庭哥说,有什么事情再叫他。说完便离开了。
从此以后,肖镇宇再也没有招惹过我。甚至直到初中毕业,他都没有再和我说过超过三句话。
这件事情之后,我的名声也传开了。大家都知道88班有一个人背后很强硬,有初中部的老大和高中部的老大替他撑腰。
班里同学对待我的态度也开始改变。甚至有几个女生要认我做哥哥,让我做他们的保护伞,替她们去教训别人。
一时之间,我整个人飘了起来。这种被重视,没人把你的话当儿戏,甚至巴结奉承你的感觉实在妙不可言。我开始贪恋这种力量,并甘愿为它驱使。
03
一天中午在食堂端饭时,一个87班的高个子撞到了我,导致我碗里的汤撒到了我的鞋子上。
我放下盘子揪住他的衣领,“你没长眼睛吗?”
他说,“松开。”
我火气更大了,“你撞到我了,汤全部撒到了我鞋子上。你最好给我擦干净。”
他一点道歉的表示的都没有,反而一脸不爽地看着我。我正准备一个拳头打过去,谁知道他下手更快,一下把我的手扭开,把我推向一边。
练家子。这是练家子。
“有种。在寝室等着。中午我来找你。”
因为住在一层楼,所以我对这个高个儿眼熟。我带着三个高年级的学生来到他们寝室。然而他们早已有所准备。寝室十个人全部都在里头,光着膀子,一脸敌意地看着我们。
“出来。”我指着高个儿。
他冲过来揪住我的衣领,把我顶到墙上。但来不及他有下一步的动作,我身边三位学长就踹开了他。
他的室友们全部出来站在他身边。一个瘦削的男生说,“怎么?要打群架吗?谁怕谁啊?打电话,看谁叫的人多!”
“我只找他。跟你们没关系。”
“找他就是找我们。你想要怎么样吗?”
“我要揍他。”说完,我不等他们回答,冲上前对着高个儿的肚子踹上一脚。高个儿被我踹得连连后退,我又想扑过去用拳头捶他。但他的室友一拥而上,想把我压在地下反弹不得。旁边的三位学长像扔小鸡似的,一甩一个,全给抛到一边。
“再来。你不是很能打吗?”
“叫高年级的来帮忙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单挑?”
“有本事你也叫人。”
那个瘦削的男生大声说,“叫啊!看谁叫的人多。今天下午,学校操场。”
“好。操场等你们。”
回到寝室,张翔闻讯过来,“你疯了吗?他们是叫校外的人进来打。难道你不想读书了?”
“他们要搞,那就搞啊。”
“别发傻气。你这样搞肯定会被开除。我认识他们,去和他们说一下,双方各退一步,握手言和。”
我默不作声。这口气确实难咽,但被开除的后果却也是我无法想象的。
不一会儿,张翔带着高个儿和他们寝室一帮人过来了。
“多大点事情嘛,要闹得这么大。两边握个手咯,这个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张翔天生适合做和事佬的角色。
高个儿面无表情地伸过手,我也面无表情地伸过去,轻轻碰了一下。两个人的表情好像在说,我才不屑和你握手言和,要不是这里学费贵,被开除代价太大,看我不把你打得喊爹喊娘。
“好啊。这个事情就过去了啊。谁以后都不能再说这个,聊这个。不打不相识嘛,大家以后就做个朋友......”张翔自顾自地说着,两方的人却都转头回了寝室。
03
班里的“意见领袖”蒋东让我们几个“势力”大的人称霸初一,然后再选出一个人做初一的老大。
很快就分配好了,一个人去收罗一个班级。张亮负责搞定85班,黄震岳负责87班,而我负责搞定86班。
怎么个搞定法呢?就是找到他们班级最有威望,最有话语权的人,然后把他说服或者打败,让他以后听从88班的管教,唯我们马首是瞻。
我心里又兴奋又紧张。这事儿要成了,我以后就管86班,甚至整个初一。走到这一步,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跃跃欲试,浑身冲劲,甚至想一个人扛两个班。区区一个86班,在我看来不足挂齿。
我们找各班的“老大”商谈。如我们所料,他们毫不屈服,说要打就打。让人意外的是,他们三个班的“老大”联合了起来,要一起对付我们。
我巴不得他们反抗。这样才够意思。这些晚上我在寝室里面总是打架。在寝室走廊的空地上,我们五六个同学轮流打斗,直到把对方撂倒才算结束。我总是打到最晚,直到宿管阿姨拿着蓝色大衣架来抽我们,我才回寝室洗澡睡觉。暴力的渴望不断在我内心滋长。
我们叫够了人,高年级的学长我喊了所有能喊的。全站在一起,估计能满一个篮球场。张亮和黄震岳他们认识校外混混,说随时都能喊他们过来。在我眼中,学校里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人,为即将发生的一场大斗准备着。
我满脑子都是打架,都是统治。丝毫没去想这样做的下场会有多么严重。而我们的行动声势又是如此之大,只要老师稍微注意打听一下,一下就“全军覆没”。
一个晚自习,班主任老刘突然把蒋东叫出去。过了二十来分钟,蒋东走了进来,脸色惨白,厚嘴唇抿得紧紧的。他朝我使个眼色,经过我座位的时候,低声说,“该死。老刘知道了。”他走到张亮的位置和他说,“老刘叫你。”
我心神不宁地熬到第一节晚自习下课,连忙走到蒋东那里,“怎么回事?”
原来有人告密,说我们要和其他班的人打架。老刘知道的并不是很多,只知道是蒋东带的头。于是让他供出来参与的人。他说了张亮和黄震岳,但是没有说我,让我放心。
我的心已在三昧真火的煎熬之中。怎么放,都是火烧火燎。
我们偷偷凑到办公室的窗口旁边,只见张亮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老刘伸着食指,神情严厉的指责他,隐约听到你妈妈把你.......你爸爸......
怕老刘看见,我们缩回教室。自习铃响后没多久,张亮进教室了,又叫走了黄震岳。我心里七上八下,觉得自己估计逃不掉。这事要给我爸妈知道,我简直不敢想象。
后来黄震岳出来了,便没再叫人进去。老刘走进教室,声色俱厉地说我们的行为是如何如何恶劣,多么辜负爸妈和他的期望。这三位同学全部都要回家反省三天,所有的同学都要引以为戒。
我心惊胆战地听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对上老刘的眼神,让他看出我眼中做贼心虚的躲闪。
老蒋说完之后便回了办公室。我抬头看那三位,脸全部拉得跟条霜打的茄子似的。
我心里很惭愧。明明是我们四个人一切做的,可是只有他们三个受到了这么严厉的惩罚。我犹疑不定,难道我这会儿要做个逃兵?这是想做老大的人干出来的事情吗?可我上去自首又有什么好处呢?无非是跟他们一样,回家反省三天。除了搭上一个人以外,于事无补。
其他同学都低着头写作业,看书。只有我们四个人像四座雕像似的,啥都不做,低着头,茫然无神地看着桌面。我大概知道他们三个在想些什么。
晚自习下课铃响后,我起身往办公室走去。蒋东叫我,“去哪里?!”我没理他。
老刘正在办公桌前改作业。我敲了敲门,老刘抬头疑惑地看着我,“进来。”
“老师,那个活动我也参加了。”我低着头,嗫嚅地说。
“你也参加了?!”老刘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平日里,我估计是表现得最乖,最不吵闹的学生之一。
“对。”
“那你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于是我把事情掐头去尾地说了一遍。之前蒋东和我说过他讲了些啥。于是我顺着他的话,把我们所做的事情都袒露了出来。但没有说我们叫了多少人,准备打一场多大的架,要谁去做老大。
老刘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对你是寄予厚望的,你知道吗?你的表哥以前也是我学生,他一门心思只搞学习,现在在一中成绩也好。你要向他学习啊!你现在是在干嘛?搞校园黑社会吗?”
我低着头听老刘不停地数落。一种又紧张,又坦白后的释然让我的情绪再也收不住,豌豆儿大的泪珠直往地下坠。
说了许久,老刘见我被他说得情难自已就不再说了。
“虽然你是“自首”,但犯错就是犯错,不能特殊对待。现在用我手机打电话,叫你妈妈明天来接你回去,反省三天。”
我接过电话,拨通妈妈的手机号,漫长嘟嘟声我希望永远都不要结束。
“喂,刘老师?”
“妈,是我。”
......
04
回家的三天是煎熬的。邻居疑惑地问我妈,咋这个时候回来?我妈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整天缩在家里不出门,洗碗,拖地抢着干。希望能帮她多做一点家务,缓解我的过错。
三天结束,我像出狱似的奔往学校。这时我才明白,人最好是在正确的时机出现,否则就会引起他人的困惑和烦扰。
回到学校,我们谁也没再提那些事情。倒是互相吐了不少在家待三天的苦水,实在难熬。
我没再跟高年级的学长联系,也很少见到包哥。我又恢复了我以前的样子,安静,随和,没事打打篮球,乒乓球。
我结识了85班两个打乒乓球的高手,整日和他们切磋,连下课十分钟都要跑去桌上打两盘。我的球技日益高超,逐渐敌手寥寥。就连高中部也找不出三个能与我一战的人。
我的乒乓球桌前总是围着观战的人,甚至还有人拜我为师,女同学点名要和我打。
虽然做不成校霸,但是做“乒霸”似乎也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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