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禾放下了盘着的头发,盯着镜子里呈现出肩以上的自己,右手举高,触摸着右眼侧边的眼角纹,对自己露齿笑了一回,右转身慢慢地把自己身子沉进浴缸。
一禾想,好久没有住过有浴缸的酒店了。她卧躺在浴缸里,渐渐也把脸埋进水中,最后只露出鼻子在水面上吸气呼气,水波随着呼吸荡漾。耳朵已经被水所淹没了。
这可真安静呀。
上一回可以称得上安静,那应该是在新西兰淋着冷雨的时候。那一天应该是连绵小雨的最后一天,雨打在脸上,挺温柔的,天气是挺冷的,周围还带着雾气,我赤脚踏在柔软的草地上,也就像现在那样头仰着,闭着眼睛。
温度还没有到能够把泪冻住的地步。一禾刚刚与他提了分手,挂了电话,泪不断地下,仰起头,不断地深呼吸,也期待着周围的温度或者动作可以止住源源不断的泪。
我与他相识在七年前的大二一节配音课上。那时候我们小组在为狮子王电影配音,人不够,便拉来了相近英语专业的他来做我们的辛巴。而我恰好是娜娜。在那一辛巴与娜娜重复的那一幕,我装做温情地对着他说:“Simba!" ,他回复”NaLa"。我竟然有些动心。他的声音很温柔沉稳。
就这么狗血般的剧情,我跟他开始了眉来眼去的暧昧阶段。我们走了一圈又一圈的操场,从魔幻现实的”冰与火之歌“聊到了古典文学的叶芝的诗歌,最后关系开始于他冒雨送来的一个止痛药。
一禾调整了下在浴缸的姿势,想:那应该是开始喜欢他的时候吧。
突然门想起了犹豫不决的轻轻的敲门声,“库克船长,你,洗好了吗?”
一禾有些烦躁,用手支撑了下让头彻底露出水面,说:“还没有呢,我想好在浴缸里待一会。”
回到我的思考,那,那是什么时候不喜欢他的呢?
是从库克山上回来那一个晚上吗?那天晚上,我们终于爆发了一次出国后第一次的争吵。
“你会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要不先把证先领了吧?不结婚也不是办法呀?”他在电话里嘟嚷着。
“我们不要讲结婚的事情了吧。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聊一下。我跟你说,今天我去了库克山,这山是以库克船长而命名的山,他是第一个把欧洲和新西兰联系起来的航海家呢。真不敢想象他怎么带领船队穿过这茫茫的海雾穿越到这荒凉之地来…….”
“你这是在逃避好吗?到底有什么问题我们直接敞开来说。我要结婚,我希望你能跟我结婚。我们都一起这么久了。“
“我们的问题不早就很明显了吗?你妈妈,还有那一套你妈妈要你买的房子,你看严峻的婆媳关系和沉重的房贷呀,我实在没有信心…..”
“又是这些问题?我都一直让着你,安慰那你,怎么还不够呀?我都说….”
“别说了….”
”一禾,你就不能放下过去…..“
嘟嘟嘟…..
是不是那时候我不应该挂他电话呢?一禾望着浴室顶上的灯,灯因为温暖的雾气而生出了氤氲。
不不不。我自我否定。我不喜欢他应该是更早的时候了。
那会不会是去他家跟他妈妈吃饭的那次?他妈妈往我碗里夹了好几个包着韭菜的云团,我一直礼貌地拒绝,而他却一直站在他妈妈边上劝说着。这明明在吃饭前,我已经说过我没办法接受韭菜云团。也因为那一顿饭,我负气饭后直接离开他家,拉下了两天的冷战。
那会不会是因为那次我邀请他来做我活动演讲的嘉宾而他却最后放飞机。他答应了过来当嘉宾,活动时间地点报名的人都安排好了,最后他却直接说当时答应只是为了敷衍我。我当时气得直接把电话里吼了一句,你真的很没有男人气概!
…..
如果我闭着眼,接受他的毫无浪漫的求婚,那一切似乎都顺利了。我就可以带着老公回家省亲,也可以主动跳出来在年夜饭桌上炫耀自己的钻石来终结一切对自己催婚的话题,也顺利成章地在朋友圈上每天对着那个婊子同事斗撒狗粮。他也不需要红着眼睛放置在他家的我的物品一个个用报纸包起来整整有条地放进纸箱,也不需要把我们存了好几年的照片和那一年去日本特意从光碟里拷出来的爱情动作片全部格式化。
一禾捏着鼻子,把头完全浸入水中,缓慢地张开眼睛,嘴里吐出的水泡徐徐在眼前飘过。
他的温柔稳重的声音重新在我耳边响起,那是分手后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说:“我还剩下最后两个套。“
一禾:“恩?”
他:“要不我们今晚用完?”
一禾:“再见。祝工作顺利,家庭幸福。“
一禾重新浮出水面,深呼吸了一大口浴室暖暖的空气,下了结论:“老娘TM的为什么要闭着眼接受他。”
敲门声再次响起,“库克船长,你?”
一禾大声豪气地回答:“五分钟。”
王一禾手脚利落地擦干身子,穿上衣服,重新也把妆容化上,打开浴室的门,走到房间门后,穿上七厘米的高跟鞋,拧开门锁,打开门,回头跟着一脸懵逼的男的说:“对不起,今天我不想约了。”
将要关上身后门的那一刻,王一禾再回头,说:
“哦,对了,库克船长是第一个环游新西兰的航海家,他三次穿过茫茫的太平洋,最后终于在新西兰那一片荒凉之地上发现比大海更鲜艳的颜色—樱花。以后记得跟女朋友也去新西兰看一回樱花吧。”
烂漫的新西兰樱花,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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