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好痛 | 来源:发表于2017-06-28 01:15 被阅读8次
    图片摄影:Nikiko [授权基于CC0协议]

    最早人们是不识得雪的用处,光瞧见落了白茫茫一片。

    雪小些,地面一踩一个脚印。大些,从连片不见边际的山,一直到近处,皆是白,连着天,除了人,就仅剩这一种颜色。平日里两三天一场雪,都不算太大,不过下雪的日子潮,人们没法织星星,便都闲在家里。每隔一两个月,一场大雪便猝然而来,盖过人,盖过房子,盖在地上十多米。

    大雪的日子家家都出来挖雪洞,一般是从门口一点点挖,先把院里通向茅坑的洞挖通,再要挖到柴火堆,之后就得向上挖一个多人高,这是各家雪洞连通着的高度。以前,每家都乱挖,有的开了门就横着一直挖到别人家后窗,瞧着邻居白花花的大屁股;有的向上直接挖,挖通了,可自己一人怪孤单,就走几步又往下挖,之后挖到别人家烟囱,卡住脑袋呛死了;也有斜着挖的,正好把别人的雪洞挖塌了,俩人都埋在雪里,大眼瞪小眼。所以要有规矩,这是为了所有人好。后来便约定俗成,各家院子不管,从门口要向上挖,到同一高度再横着挖,如此,各家就都通了。个子矮的向上挖自己两个身高,个子高的挖一个,全村人只有这两种高度。只是艺术家不干,他说这样是对美感的扼杀,应该要怎样挖的都有才是世界本来的样子。大家要赖着艺术家创造不同星星的织法,不愿惹他,就把他安排在村子最边上,大雪时候随他往村外撒欢。

    艺术家平时不织星星,他只坐在那发呆,呆很久,突然蹦起来,连翻无数个跟头,叫唤着自己是天才。大家是习以为常了,知道又有新的星星织法。当然不同的织法要经试验才知道到了天上能不能亮,基本上是如此:先是要手艺最好的来把艺术家脑子里的星星织出来,有些想法过于惊世骇俗,再好的手艺也不成,这时候艺术家就抽自己的屁股,小声骂骂咧咧,说你们的脑子都是屁股,都是屁股。要是能织出来,第一步就成了,再要往天上放,这是个耐心活,非得小心翼翼的,要村里心最细的一点点保持好平衡待星星缓缓上空。村里心最细的是胡子最多的,妇女们笑话他,他说你们懂什么,胡子能保持平衡,还能透过胡子感知风最细微的变化。星星小心翼翼升上天之后,还要慢慢等待,天亮前要是星星亮不起来,那么也就废掉了。

    任人们几代几代地织,夜空中依旧仅有点点星辰,与广袤的天相较,只是可怜巴巴的。可人们只能拼了命织,只有天上的星星满了,夜空不再黑,且星星一定是要各式各样的,天上住着的才告诉人们怎样才能晚上也有光亮。这当然不公平,地上的人劳作是为了天上的,天上的悠闲地等,等着夜空缀满星,还不知道会不会将方法告诉地上的人们。

    可我并不觉得地上的人们可怜,单是因为他们蠢。我对着艺术家拍屁股,大声说:“你们的脑子都是屁股!”

    后来我就叫人们把织出来的星星留着,把它们一颗一颗都插在雪里,然后再点燃,星星是芯,雪是燃料,这是再自然不过的,而且只有在雪里的星星才是芯,也只有插了星星的雪才是燃料。

    有了灯之后,人们就不再给天上织星星,星星的数量便不再有变,夜里天上不亮堂,地上点了灯却能做许多事。雪大的时候,家家要挖雪洞出来,然后点上漫山遍野的烛火,影影绰绰,能远远瞧见冒着微光的小山。一般在这时,村子中央的厚厚雪层上,人们会插上一堆密密麻麻的星,点燃后就是一簇拔地而起的篝火,人们从那时候便有了节日。

    艺术家问我:“好痛,好痛,以后星星都作了芯了,再不需要新的织法了,你叫我没有工作了!”

    我有些羞愧,我说那你也要织星星了,后来也就没有艺术家了。


    2017.06.27  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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