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

为媜

菲和翔已经三年没有夫妻生活了。也不能说激情时候一次也没有。有一次深夜，两个人同时醒来，互相抚摸着彼此，即将进入前奏的时刻，翔停止了动作。扭过头。菲也扭过头。彼此没有说话。陌生的氛围团团围绕在卧室的四周。

八年多来，菲已经失去和翔沟通的欲望。八年前，菲一次次地和翔谈话。话题无非就是围绕着，生活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我们得改变。翔就回应说，生活怎么就不能这样下去了。你的脑袋里整天在想些什么。你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女人。简直不可理喻。菲就气愤难平，我怎么不可理喻了。难道我没有资格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吗？难道我想出去旅游，去影院看一场电影就不可以吗？难道我们的生活就是上班，挣钱，攒钱......一天天，一年年的这样过，有意思吗？难道我们奋斗十几年上学，就只是为了攒钱，攒钱？

这种相似的争吵，一遍遍地上演着。可翔就是不改变。他就像一个石头，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可菲的世界，却很远很远。她对如复一日的生活真是厌倦透了。结婚八年了，工作在大城市的她，连影院在哪里都不知道。有一定的精神文化生活一直是她的追求，可是她除了围着家转，围着单位转，围着孩子转，就没有多余的空间轮到她转了。她一编又一遍地劝说着她的丈夫，可是没有用。有时，她真想拿刀撬开他的脑袋，看他到底在想写什么，怎么就那么固执？那么顽冥不化？

可她改变不了他。结婚多年，她才知道，她最大的错误就是要改变他。八年前，她彻底地放弃劝说他了。她开始过起了虽然有老公，但是实则一个人的“单身”生活。除非必要的应酬和必要的生活必须，她不再和他深入地交流。逛街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旅游一个人，看病一个人......一个人，成为了她给自己定的标签。

有时候她非常想离婚，可是看着自己8岁的女儿，她不忍心。她结婚晚，又是70后。观念还停留在古代。有婚姻总比没有婚姻好。她知道这样想已经过时了。她可以勇敢地选择自己想要的幸福。可父辈们教育她的，有丈夫总比没有丈夫要好的家庭教育观念深深地束缚住了他。

她有时候想，和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简直是一场噩梦。两个不同频的人，在各自的世界里活着，精神层面很难有交集。她有时候害怕女儿出嫁后，她如何和丈夫去过后半生。近些年来，两个人的深度交流已经变成了“0”。没法交流下去。

她有时候想，找个情人可能都比这样的日子要好上几百倍。好在有人关心有人疼。可是她又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深深的耻辱。她真怕家庭之外遇到任何一个年龄相当的男人。但凡男人有点对她动心和关心，她可能就缴械投降了。因为她情感太饥渴了。正因为知道自己内心的脆弱，因此，她结婚后从没有和老公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有过单独相处的机会，更不用说一起吃饭和聚会之类的这些加深彼此感情的机会。

年轻人是无法理解这样的婚姻的。在他们看来，合得来就处，合不来就一拍两散。菲不是不懂，可是她已经被父辈的婚恋观所裹挟。迈出一步太难太难。

有一次她想和丈夫说，离婚吧！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她实在无法开口。她也害怕不确定的未来。翔喝醉了。她冷漠地在另一个屋子，任凭他在客厅吼叫。一度客厅里没有了声音，她害怕了，以为他死了。走到卧室，看见翔吐了一地。她去拿湿毛巾，顺便给丈夫倒了一杯水，把水送到他嘴边。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老婆，你说这样，多好。你多温柔。咱好好过日子不行吗？菲的心理一酸，眼里涌满了泪水。曾经他们恋爱时是多么恩爱的一对。她无言。只是坐在沙发上，任泪水流淌。一日夫妻百日恩。也许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生。

日子在流淌着。翔还是翔。菲还是菲。只是菲不想再离婚了。因为她想明白了。婚姻就是这么回事。别把它看得那么重要。它就是生命旅途中的一个需要完成的仪式。生命还有很多值得追求的东西。婚姻能够给与最好。如果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自己去挣就可以了。菲依旧多一个人的“婚姻生活”，但是她比以前快乐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