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与鹤

  这世间的生物无穷无尽，长相好的长相坏的，好皮囊的癞疮疤的，聒噪不休的一言不发的。这么多的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好巧不巧的都在地球上碰了面。

  一只蛤蟆蹲在沼泽边的一片草丛中，额。。。不，应该是一只青蛙，这样才确切。圆溜溜眼，绿油油皮大咧咧嘴，嗯，这么一说青蛙君还是很可爱的啊。它每天什么也不做，只是盯着天空发呆，它不像它那个坐井观天的大表哥，大表哥出名以后就进城了，听说还在城里买了房，娶了个漂亮的母青蛙，再也没有回来过。它知道它只是一只普通的青蛙，如果硬要说它和别的青蛙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就是别的青蛙不会一整天一整天地对着天空发呆。它倒也活的自在，饿了吃几只从眼前飞过的蚊子，渴了喝点青草上的露水。从不与人争吵，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位“客人”······

这天，它还是像往常一样一样对着天空发呆，远处，一个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它看着黑点怔怔的出神，那黑点直奔他而来，青蛙眨巴眨巴眼睛，定睛一看，原来是只大鸟。不等他反应，大鸟收收翅膀，已经落在了它身旁。抖抖身上的尘土，大鸟也看见了在地上的青蛙。青蛙心里一慌，大鸟的喙像把匕首一样直指着青蛙，青蛙感觉自己的心要从嘴里跳出来，青蛙看着那把明晃晃的“匕首”，绝对相信只要大鸟愿意，自己马上就会变成糖葫芦上的山楂——被那支又长又尖的嘴捅个透心凉。大鸟看着青蛙，眨了几下眼，似乎是在打量眼前这团绿色的物体。青蛙的心跳的更厉害了。估计是大鸟看的没兴趣了，把长嘴伸到翅膀里面开始整理羽毛。青蛙看看四周蹑手蹑脚挪到最近的一把草根后面，平复了一下呼吸。半个身子伏到水里，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这才有时间好好看看这个不速之客。

大鸟把头埋到翅膀下面梳理着羽毛，细长笔直的脚踩在水里，另一只脚抬起一半。一只脚趾上的指甲缺了一块。一身洁白如雪的羽毛并没有因为身处泥沼而有半点污渍，大鸟整理羽毛的间隙时不时把头从翅膀下面抽出来活动活动脖颈。一时间，光滑，细长的脖颈在青蛙面前展露无遗，呈现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脖子上的羽毛也像翅膀上的一样雪白。等到全看完，大鸟身上细长的嘴，小而且圆的眼睛以及站在水里的腿不是白色，其余全身都被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覆盖。

青蛙看得呆了，它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逐渐加快，呼吸也有点急促。

此后的几天，它每天都在那把草后面看着大鸟，看着看着，幻想自己有一天可以带着大鸟去见自己那已经老的跳不动的老妈，老妈一定会觉得我出息了。想到这里，青蛙的脸上就洋溢着笑容，它忘了青蛙不会笑，只能用响亮的“呱”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

至此，前方相隔几米的鸟成了青蛙最大的牵挂。它每天在同一个地方看着那鸟，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她从来没笑过，也许鸟不会笑；她从来没哭过，也许鸟也不会哭。每当天上有别的鸟成群结队的飞过，她就抬起长长的喙，眼里流出一种青蛙看不懂的神色，有点难过。

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青蛙照例趴在草后面，定睛一看，只留下一个鸟平时坐卧的浅坑，鸟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只有草窠里的几片雪白是她存在过的证据。青蛙感觉蛙心有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漏洞，里面的血液像下雨一样哗哗得流到五脏六腑中，涌向肠胃，堆积到脚上，最后不知从哪流入脚下的池沼里。他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干，周围的世界好陌生。可能在他黄豆大的脑子里，体会不到崩溃的含义。

青蛙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发呆，这次的目标换成了一个散落着几根雪白的草窝。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四天。四天之后的一个夕阳西下，草窝的主人回到了这里。剧烈的喘气和嘴角的血沫让青蛙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鸟像是被青蛙传染了一样，每天看着天空出神，不吃也不喝。每当天上有别的鸟飞过，她的眼里才有些许异样的光芒闪过。她像是在等待，更像是在期盼着什么。

这些，青蛙都看在眼里。

终于，她等到了。

天上一群和她一样脖颈修长，身姿优美的鸟飞过。她好像一下恢复了生机。眼睛里的光芒呼之欲出。她挥舞着翅膀，两声清脆的鸣叫从她嘴里发出。清脆但不觉突兀，悠扬却不显聒噪。这是青蛙第一次听到她的鸣叫，他翻遍了黄豆大的脑袋，也没有找见可以形容这个声音的词汇。他看着天上一群舞动盘旋着的身影，他为她感到高兴，它在想，或许有一个身姿优雅英俊潇洒的白色身影在上面等着她，它很不舍，但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

终于，在她拼命努力扇动翅膀下，她也获得了回报——她缓缓地离开了地面，扭头看了一眼草窝旁边地那团绿色。

突然，“砰”得一声。白色的身影急速坠落。血液溅到了青蛙的脸上，身上，和旁边的草上。

天上乱作一团，四散逃命，英俊潇洒的身姿消失的无影无踪。

猎人从芦苇中爬起，熟练得收起枪，把她装到袋子里离去，没有看脚下的青蛙一眼。青蛙爬到她住过的那个小草坑里，带血的羽毛中间孤零零地躺着一截断掉地缺了一块指甲的腿。青蛙看着身旁的腿和窝里散落着的羽毛，觉得那是离她最近的一次，这种感觉很安心。

一位背包客路过这里，一只青蛙死在一个鸟窝里，旁边还有一根树枝，掏出相机照下了这奇怪的场景，迎着夕阳的余晖，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