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行谈吃蟹
对蟹的认知,要追溯到小时候。和妈妈上街,看到那一只只爬行的带厚壳,黑里透青的多爪小生物,好奇地问妈妈,那是什么呀?妈妈告诉我,那就是“横着行的”螃蟹。立时对它生出嫌气。许是知道我身体弱,我们家的餐桌上从未出现过蟹。又许是山区的蟹清瘦无肉,只是拿来充当孩童的玩具,欣赏蟹的特殊走姿罢了。无论是哪种猜测,我都对蟹能吃这一实用价值一无所知。
印象深刻的是,在每年中秋节的时候,都能吃到蟹黄做馅心的月饼。那澄黄的色泽,鸡蛋黄样的粉酥,再怎么有想象力,我也难以把这黄心跟那满身铠甲,身消骨瘦的河蟹联系起来。不问来处,只知享受。
来到泽国高邮的鱼米之乡,婆婆端出论锅煮出的鱼,旁边间或会出现一两只小蟹,蟹背经过热煮,显出焦黄的色泽,像一汪湖流中点缀的几朵小黄花。我这才知道,原来蟹,除了观赏,还可以饱腹解馋。再听丈夫演绎童年顽皮的河汊文化,一幅里下河类似于鲁迅笔下描述的“湖岸”掏蟹情境,生生地呈现在眼前。口味和习惯,让我只停留在观赏他拆卸细品中的“啧啧”声,而完全感知不到其中的滋味。
随着经济的发展,水产养殖业的兴盛,人们婚丧嫁娶的酒席上,频频出现了带着草绳捆扎的蟹盘,每人一只的分派。我往往都是打包带回,最终也通通进入丈夫的口腹中。看着席间人,慢条斯里地边剥开,用筷子掏出内核,蘸醋,送入口中,一副享受极品的表情。让我不得不折服于地域赋与人味觉的特殊性。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世界因此而多姿多彩。
八月十五月儿圆,湖蟹肥美蟹黄艳。老乡端上那一大盘金黄的大闸蟹,好像那湖蟹发福养胖一般。家人一人一只,那流油般的蟹黄膏,嫩白的肉质,居然也勾起了我的食欲。尝试着掏些蟹黄放到嘴里,竟吃出了当年月饼馅心的味道。思绪翻滚,童年成长的情境,从那蟹黄的粉酥中一一倒流出来。原来,每一点滴的记忆,都会寄生于各种不同的载体,把我们送回再也回不去的记忆中。
邻居大妈牙齿已掉落不全,她依然可以想出她的好办法,把一只蟹,支解开,品味着其中的味道。她除了用筷子掏,还用剪刀裁,把蟹的每一只脚里的膏肉,都剔拣得干干净净,就像美食节上,那些个善于吃蟹的食客,吃完所有的内壳肉质,还原一具蟹的空身。人如果也可能如蟹般,将自己的所有奉献给这美好的世界,大概也会如这蟹般,不负此生了吧。然而,更多的人,掏空着蟹肉,只留下一具蟹壳。抹抹满嘴的油脂,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吃蟹,人人都会吃出自己的性格和品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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