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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囫囵吞枣地把芥川龙之介的《中国游记》读了一遍，听闻这本书在中国并不受欢迎，因为书中的中国大部分地方在芥川笔下都是脏乱且丑陋，大体读完，我自己本人并没太多不快，试想当今的中国，比起1921年的中国，似乎也进步不到哪里去，脏乱固然比起差不多100年前要好些，但很多地方也谈不上干净整洁，我自己就亲眼目睹有人在大街上一边佯装看手机，一边往路边绿化带小解。
在芥川眼中的中国，我觉得有一幕颇具代表性：
我向他表示说《 玉 堂 春》十分 精彩，不料 他 出乎意料 地 竟 说了 句 日语：“ 阿 里 嘎 道。”然后—— 然后他做了何事？为了 他自己 也为 了 我们的村田君，这种事情我本不愿公然写出 来。然而既然专门介绍 他，倘 若不 写，则 将 无端 失真。如此又将极度 地对不起读者。因此斗胆援秉 正 笔——只见他略一偏过头去，翻起大红底锈银丝美丽的水袖，以手加鼻，精彩地将鼻涕擤在了板上。
这段文字来自于本书开头不多久，芥川刚到上海不多时，友人请他去看戏。行文的风格自然又很日式的那种拐弯抹角，但拐了这么久的弯，道出了我这个中国人觉得最耿直、甚至有点惊世骇俗的一件小事，让我感觉道芥川对于上海大戏院的喧闹和不卫生的那种嫌弃，升华到了一个挺高的境界。在我看来，比起写有人当街悠然小解，或者后来瞥见有人在船上出恭之类的，这段文字更为有趣。
我自然不是想因为有人说中国的不是，就拼命附和叫好。看《中国游记》之有趣之处恐怕在于，在这赞歌满天飞的土地上，我需要喘口气。我现在已经被培养了一种很奇特的能力，就有那些信息是宣传机器需要灌输到我脑子里去的，我几乎可以很本能地识别出来：那种奇特的思路、奇特的表情、奇特的说话语气、奇特的行文风格、奇特的影像和相应的配乐，奇特的宣传画面......它们充满了一种奇特的诱惑力，但又让人觉得极不舒服。这方面的大师说过：要撒谎，就撒弥天大谎。
去年冬末去过西湖，当今的西湖自然不再像芥川游西湖的时候那般不堪，然而我最真实的感受是西湖其实也没那么的美。关于西湖的美，来自于传说和影视作品的影响甚大，总觉得杭州极美，而我在杭州火车站下车就被车站的破旧和脏乱惊呆。杭州女子当然是美的，但我尤其记得的不是美女多，而是走在大马路上，一个骑自行车的人朝路边吐了一口飞痰，而我站在一个绝佳位置观看痰液一边由于地心引力而下坠，一边由于惯性而横飞，从此我对杭州的诗情画意几乎消灭殆尽。在中国，诸如精彩地擤鼻涕或者骑车吐飞痰之类的东西应该是很少见，哪怕你对这座城市有些失望，因为轻则被批开地图炮，重则被判为汉奸之类，罪大恶极。
古代中国文人，把名胜古迹描述的那么美，大抵上是只有少数人是识字的，听说识字的人大概是百分之三，而识字又有机会出游之人，那是更少了，我估计那时候的人出趟远门，已经抵得上如今的豪华游了，大部分的中国人都是在乡下种地，故称中华文明乃农耕文明。古时的西湖哪像现在这般人山人海，古时的杭州怎会像如今这般灰头土脸呢。看看江南水乡处处白墙黑瓦的老房子，可以想象古代江南城市大概也有美的一面。当然，实际上一座城市最美的风景还是人，江南自古出才子，杭州又是考生赴京的重要一站，更不要说当地有名的青楼业，所以才有了杭州这座城市的诗情画意——混合着青春荷尔蒙气息的美，总是摄人心魂的。
当然，芥川游离之地并不止于上海和杭州，此书的游记覆盖了上海及江南，长江沿岸已经北京。中国之景虽无趣，但芥川往往也更注意中国的人，特别是在北京拜访辜鸿铭让芥川觉得颇为愉快。芥川非等闲之辈，嫌弃中国脏乱之余，也购买中国鞋，着中式服装，甚至也因为身着中式服装要遭其同胞不快。当时的中国开放程度之高甚至胜于当下中国，国力虚弱，国门大开，古老城墙画着巨幅广告画，特别是江南一带，街上洋人甚多，甚至连日本艺妓都过来招揽生意了。芥川有时称呼中国为“老大之国”，但多半带着鄙夷的意思，这个饱读中国诗书的日本人，其关于中国古代文学学问是令人钦佩的，来了中国之后的心理落差，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当时的中国早已在甲午海战中完败于日本人，这个数千年来一直是地区老大的国家，守着巨幅土地和财富却日渐式微，真的是让人唏嘘的事情。数年后，由于经济和军事上的绝对优势，日本人完全由足够的意愿拿下这个国家，出于日本人私心也好，出于振兴亚洲也好，毕竟不是大部分日本人是不屑于穿中式服装，对辜鸿铭兴趣也不大。某种程度上看，日本人也好，中国人也好，都有着某些共同点，我当然坚决不支持台独，但君不见当今叫嚣要去武统台湾的人其实不在少数。有趣的事，芥川多数时候称呼中国为”支那“，哪怕他对中国有着这样那样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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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读《中国游记》自然也是看了道长的介绍，道长在京都做的这一期节目。中国人总以为京都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古城，其实也不然，京都历经沧桑，实际上也是一种古城样子的现代城。罗生门，实际上类似中国的城门，生同城，现在这个词可以指代一些语言难以名状而人们永远搞不清楚的事物。译者施小炜，真的译得非常好。看完《中国游记》让我对这个国家有了一种新的认识，告别人云亦云的去看世界，要多多注意自己的实际感受。
最后，我想起《黑客帝国》里的Neon在火车人那里遇到的程序一家人，男主人（Rama Kandra）讲的：
“No, it(love) is a word. What matters is the connection the word implies. I see that you are in love. Can you tell me what you would give to hold on to that connection?”
这么一来，“罗生门”似乎好理解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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