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

文|时光流淌

很多年前看蔡崇达写的《皮囊》时，就被书中阿太的这句“肉体不就是拿来用的？又不是拿来伺候的。”震撼了。

与此相似的观点，是更早之前，看到媒体采访一位登山运动员，这位运动员为了完成自己的登山梦想，冻坏了双腿，冻断了指头，面对媒体的采访，他说：“身体只是我完成梦想的工具。”观看这段采访时，有种思想被雷劈出一个裂缝的感觉。

这段时间再次重温《皮囊》，再次读到阿太的这句话和作者展开的一个个故事时，发现在作者的眼里，身体不仅仅时生命的工具，更是生命的枷锁和牢笼。作者蔡崇达借用阿太的口表达了一种生活观：我们的生命本来多轻盈，都是被这肉体和各种欲望的污浊给拖住。

在《皮囊》中，首先被肉体困住的是阿太，缠裹小脚都要坚持走路往返于村里和小镇的阿太，一次攀到屋顶要补一个窟窿，一不小心摔下来，躺在家里动不了。“我”去探望她，她哭着喊：“我的乖曾孙，阿太动不了啦，阿太被困住了。”虽然阿太倔强地想落地走路，还是没办法挣脱肉体的束缚。

书中第二个被困住的是父亲，父亲一次午睡完准备要去开店，突然一个跌倒，倒在天井里。父亲中风了。父亲比阿太年轻，也更不甘心被肉体困住，他给自己制定的严格的训练计划，希望通过刻苦的训练，突破肉体的藩篱。经过三个多月风雨无阻的努力，父亲依然没有改变左半身不断退化的趋势，直到因为一次意外摔下床离世。

蔡崇达在他的另一部长篇小说《命运》也写了很多被肉体困住的人。如阿太所言，肉体是拿来用的、是生命的工具，可使用“肉体”的人们却似乎总是受制于肉体。

如何才能摆脱肉体的控制？——不把身体当成生命本身！

《列子臆说》中记录过这样的故事，列子到卫国去，在路边吃饭的时候，跟从他的弟子们看到草丛里有一个百岁死人的头骨。列子拔一根蓬草，指着这个人头骨，看着他的弟子百丰说“只有我跟这个骷髅才知道，我们既没有生过，也没有死过。身体是生命借用的一个工具而已，而我们却把它当做生命本身，拼命地爱恋它、过分供养它，这不是很莫名其妙、很可笑的事情吗？”

老子也说“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很多人的一生，都是把身体当做生命本身，才都被它困住了。

《皮囊》这本书中，虽然阿太和父亲在形式上都被肉体困住了，但他们的情况其实又是千差万别的。

在阿太看来，肉体不过是自己生命中的一副工具，虽然她不能使唤这副工具带着她行走出去，她也难过，也哭过喊过，但她依然是那个精神世界很强大的阿太，依然是“我”遇到事情时想要去找的人，是“我”的精神支柱和指明灯。在《命运》一书中更是看到了阿太的一生已经她对人生对命运的思考。

而在父亲的世界里，生命更接近身体本身，土地被收走了，自己就抽大烟、混日子；因为超生公职被开除了，就像天塌下来了一样，躲在家里颓废了三年；在宁波惹事了就躲回家；在家里生意越做越小就经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跌倒中风既是意料之外，更是意料之中。瘫痪在家时，整个人的精神世界更是被困在一个逼仄狭小的空间里，苦难着自己和家人。

如果身体只是生命的一副工具，我们或许不用那么执着于成败得失、功名利禄。可以像孔子口中的颜回一样“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如果身体只是生命的一副工具，我们或许也不用那么在意生老病死，更不用在意皮囊的美丑、肢体的残缺。就像丑出了名的大才子、仕途坎坷的温庭筠，仍在能在自己唯一的高光时刻，选择以一举之力，向唐朝的科举制度宣战，哪怕是付出了被贬为方城县尉，客死赴任路上的代价，也给后人留下了一抹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