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几天,我去后院看的时候,还有一簇白色的菊花蜷缩地开着。冬天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的不知道是雾,还是雾霾。我走进那簇菊,看到几滴并不很晶莹的露珠挂在它细细的花瓣和叶子上。
四年过去了,但是一切又好像近在眼前。那时候院子东南角的枇杷树会结金黄色的枇杷,不过大多数被贪吃的鸟儿偷吃了,说“偷吃”大概并不很确切,因为有时候它们会光明正大地当着我的面啄几口枇杷。
我嘴里发出“去——去——”的声音,不料却被母亲打断,“随它们去吧,倒也热闹。”
我眼睛的视力不大好,看不出那些机灵的鸟儿用怎样的眼神看着我,讪笑或者根本不屑一顾?等我再去注视它的时候,它转转脑袋,抖抖翅膀,轻盈地飞走了。
是啊,轻盈地飞走了,正如易逝的青春一样。
背后传来一声犬吠,终究还是把我从冥想中拉了出来。太阳脱下了黏着的云,劈开了厚厚的——雾霾。金色的光照耀着众生。
身后的黄狗摇了摇尾巴,舔舐了我的裤脚,然后奔了出去,那快活的劲儿,仿佛重获了自由。
好像我也这么想过,出了校园,我便终于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可我并不知道所谓的自由是什么,倘或是放假,它便会成为“懒散”;倘或是“毕业”,它便会化为毕业后辛苦的汗水和忙碌的背影;倘或是退休呢?退休后的日子仿佛清闲。退休后,腿脚渐渐会不灵活,眼睛渐渐会老花,记忆力渐渐会削弱,又何来的自由可言?
因为在浓雾中站久了,头发有点水汽,我便躲进了屋子。
我突然想起了大学一年级的某个夜晚。那时候我还在西校区,晚自习查人还很严格。当时我很疑惑,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学还有晚自习。辅导员告诉我,大三就不用上晚自习了。
大三?好遥远的一个词啊。
那个时候,晚自习不知道看什么书——有《大学生发展规划》。嗯,这个我是不会看的,为什么刚刚上大学,就让我规划啊?何况有句话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是?
我抬头一看,四下都低着头在玩手机。黑压压的一片,我想,果然不是我一个人迷茫。
我记得那个时候,上《大学生职业规划》的老师是一个戴眼镜的男老师,因为我经常坐第一排,他也因此对我渐渐熟悉,下课时,总会坐在我附近和我聊一聊。
以前我老是害怕他坐在我面前和我聊天,因为他很像我父亲。
现在我很怀念他坐在我面前和我聊天的那段时光,因为那段时光终究还是那段时光,我却不是当年的我了。
有一天下午他问我,“你以后想从事什么工作啊?”
“我还不知道呢,以后的事情这么远,我才懒得想呢。”
“我跟你说哦,其实未来不远,未来就在你的眼前。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懂了,哦,不用到我这个年纪,等再过两三年,你到大四的时候就懂了。”
我终于被岁月送上了这个阶梯,清风到还是以前的清风。
朗月却不再是当年的朗月了。
二
好像该说一下告白了。
要告白的人真的有很多。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是一名机械班的同学,那时候有一个教我机械制图的老师叫范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我老坐在最后一排,低着脑袋,认真地写着东西。他就不紧不慢走到我的旁边问我,“帅哥,你在干什么?”
我脸一红,发现一颗亮闪闪的脑瓜正在向我靠近。
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走了我的笔记本,那时候刚流行oneAPP,还有一些有优质文学公众号,笔记本上面全是我的摘抄。
说实话,本来范老师是想把我拉回他的课堂的,因此每节课都叫我一声“帅哥,来,你来回答一下黑板上的这个问题。”我一脸认真得看过去,“老师,这个,我真不会。”
“那你想个办法吧。”
我眼睛向周围一瞟,“下面我请熊攀帮我回答一下这一题。“
熊攀一脸迷茫地看着我,然后再看着范老师——
“老师,我也不会!”班上哄堂大笑。
“你们俩,你们俩真是班上的活宝,坐下来吧。”
等我们两个坐下去,他又补了一句,“我头发都快被你们气秃。”
我看了看老师的发际线,都快到后脑勺了,忽然有点忏愧。
再后来的事情,就是在中文班的生活了,很快乐,也很感伤。那些曾经认识的人,终于也要和我渐行渐远了。
很多次,我想要去西校区找曾经的机械5122班的同学打球,终究没有下定这个决心。我很想他们,却也很怕见他们。不知道用“近乡情更怯”是否能形容得贴切。
16年暑假,我来学校打过一次篮球,爬山虎爬得很高,颜色很绿,是充满生命力的墨绿色,我抬头仰望着它们,一滴绿色的汁仿佛就要滴到我眸子里。
才过去不久的那个夏天,图书馆全是准备考研的人。
恍惚之间,季节转换到了深秋,初冬,就要到新年。昨天我又去了一趟学校,图书馆的装修已经完工。新的窗台和大的空调在这个萧索的冬天显得有些突兀。
可我依旧怀念图书馆掉着旧漆的木质窗台,一圈一圈被爬山虎的茎叶所缠绕。对了,爬山虎早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光了叶子,只剩下没有血色的枯藤,倘或绿色的汁液是它的血液的话。
我要在这个深冬告白,为曾经遇见的,为如今失去的。告白这个学校的一草一木,告白这所学校的所有师生。
若告别是为了更好地相聚,告白一定是为了更好地告别。
希望我们明天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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