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等我,太渴了,走不动了!”这不知是小于第几次向老于求助了。老于一声不吭地,只顾往前走,因为他知道,如果天黑之前赶不到旮旯村,就要露宿荒漠了。
虽然还是夏天,可西北荒漠的夜晚,对于刚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的小于来说,比饥渴更难熬。而且他也能感觉到,秋天正在一点点逼近,而他们此行的终点,也经不起太久的等待了。老于的舅舅说过,小于一毕业就赶快过去,这个冬天他就要退休了,就算是有心帮忙也无力了。
老于身后渐渐远去的土地,瘦削而贫瘠,一场灾难中,他的母亲、妻子先后离开。为了小于,他只有狠心丢下长眠于此的她们,奔赴远方的未知,他知道,这也是两位母亲的期待。
旮旯村,就是他母亲告诉他的。可站在旮旯村的暮色里,却没有见到母亲所言的繁华,长期过度开采,这块土地,早已不堪重负了。不远处有一点浑浊的灯光,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排工棚中,稍微完整一点的小屋。
“有人吗?”小于终于看到了希望,敲门喊道。
门虚掩着,屋里有一团黑影移过来,手在空中摸索着,“花婆,谁呀?”黑影身后,有声音传来。
“过路的,讨口水喝。”老于推开小于,挡在前面,那摸索着的手听着声音愣了一下,然后直奔老于的脸,肩膀——
“木头娃,像是狗蛋爸呢……”那黑影终于开了口。拉开门,不由分说把老于拉进屋,“你看,是不是老多了……”房里挨着墙的那张床上,躺着的人用胳膊支起了身子,抱歉地看着老于父子,示意他们坐下。
“花婆,不是你等的人……”花婆摸索着,朝另一间房子挪去,“哦,那我就再等等……你们坐——”老于父子在一张小方桌前坐下。
木头靠在一床被子上,向老于讲起花婆的事。
花婆说的狗蛋爸,在一场矿难中出了事,一起被埋进去的,还有正值壮年的狗蛋,而木头娃捡回的一条命,是因为当时狗蛋狠狠推了他一把……花婆也是最近几年才肯相信,跟前这人不是她的狗蛋,而是和狗蛋一起长大的木头娃。
说话间,花婆端着水摸摸索索出来了。水有些浑浊,入口却很甘甜,木头说,水是花婆一点点攒来的。老于和小于都很清楚,这一路上来的大大小小的坑,都无精打采地张着嘴,等上天恩赐的雨水,早已经是望眼欲穿了。
他们再往前走时,小于跟在老于身后,也一声不吭。小于想,步子再快点,那座城市里的等待,就能赶在秋风未起之前,变成重逢的欣喜。
飒飒秋风起,黄沙漫漫,小于站在了季节深处,兜里揣着一纸文件,他这次要奔赴的远方,是两省交界的矿石镇,镇里有个村,叫旮旯村。小于的舅爷说,小于的奶奶曾经不止一次地说,旮旯村是她生命的绿洲。其实不用老人说这些,小于都会回去的,因为那里,有一份甘甜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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