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近一个月时间了,每天极简极静:吃固定而简单的食物,说话很少,需要处理的事情单一重复,唯有和父亲的主治医沟通时,心绪会因为涉及病情发展的好坏而起伏。但,大部分时间它都安定平顺在———弥散着消毒水的冰白空间里。每天都有互相鼓励着躺上手术车的病人,还有挂着呼吸机在混沌中被推进病房的人。生生死死,在这里变得如吃饭睡觉一样稀疏平常。
当生命在前,物质世界里趋之若鹜热衷寻求的东西都显得虚妄而无意。企业家会艳羡恢复良好即日出院的农民,年老的病患会看着年轻的重患停止垂暮的唏嘘与悲观,而我,在父亲身边,终于看到了自己——全然生长,具备担当与奉献,滋养他人的女性力量。
这感觉很奇妙,是与恐惧碰撞时慌张无助,四处逃窜无望而后继在心里蔓延滋长的一种勇敢。仿佛熟悉的外壳层层剥落,焕然一新。
记忆中几乎没有和父亲如此紧密的相伴时光。自觉父女之间是情感醇厚饱满的,但它就像灌满的透明胶乳把我们紧紧粘合在一起同时却也阻隔着我们走近对方,那是一种有些疏离的心心相念又遥遥相望。
青春期时,一幕清晰可见的场景记忆犹新:我在小路的一端,身材颀长的父亲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向我走来,那是一个明艳温暖的夏日傍晚。少女心怦然而动。
然而,这颗少女心却从未获得过父亲直接明白的疼爱,而母亲却从我记事起就在表达对父亲的欣赏,以及对我种种期待落空的失望。我就是这样,在无数次拼劲全力想要达到母亲的标准未果继而学会了退后以求自保。我总是习惯性的示弱,通过示弱,想要获得理解、支持和包容。
如果用佛洛依德俄狄浦斯情结来论述,那应该是女孩儿对同性母亲认同的挫败和对男性父亲依恋的渴求。没能从母亲处获得女性的力量,也没有来自男性的欣赏和肯定,败给了母亲也输掉了父亲。
在人类图的课堂上,我看到自己生命设计中的18号闸门——男权的挑战。这是我与男性权威的议题,从我出生就伴随而来,这关于个体生命的繁衍与担当,却因为一路成长的求而不得进而压抑又依附、退缩和汲取。总是不自觉的对男性抱有需索之心,即示弱又贪妄。要他们的关注,要爱,要供养。
直到.....父亲患病,这个消瘦的男人曾是我的山,磅礴而遥远,他一如往常的少言寡语,不同的是我感受到他对我全然的信赖以及时时刻刻的关注和疼爱。在这十几日的朝夕共处中,我终于看到,那个11岁的女孩儿奔向她爱的父亲,父亲摸着她的头慈爱的笑着,仿佛在说:这是我的女儿,漂亮出色。是我的心头之爱。
我终于看见了自己,也看见了我的父亲这一世与我的缘分的究竟。
以我所需之爱,供养我,唤醒我。让我懂得自己的珍贵,完满这一世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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