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为止当过俩次老师。
一次是大一家教带的小朋友,我大一,她小学一年级,班主任给介绍过去的,做了近一年,她爸妈忙,说是家教,不过是个陪写作业再检查检查的工作。她爸妈在大同这地方,算是有钱的了,家里三小孩,她又是最小的,差的岁数还挺多,所以,虽然不比贝克汉姆家的小七不用下地走路,小恬恬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我忘记了第一次见她的情景了,只记得后来那个假小子张牙舞爪飞扬跋扈的场景。她妈妈给我俩租了个套间单独补课,离我俩学校和她工作的地儿都近,后来的那些补课的日子,除了周末要去她家里,其他的时间都在那个套间里度过。记得她把书扔的满地都是,然后我满屋子给她捡起来,记得她在床上跳啊闹啊就是不肯动笔,然后每天哄她写那点作业要费半天劲,记得厕所门坏了,每次上厕所,她一定要跑到门边看着,然后哈哈狂笑,吓得我后来去那之前一定先上个厕所……
可是也记得有一次她在学校里边受了委屈,回来一副誓死不写作业顽抗到底的倔强的脸,然后成功激发了我的小暴脾气,把她书全扔了,又把她赶到楼道里,让她嚎啕大哭了半小时才放她进屋,然后进来后特别委屈的说那些在学校的事情,被冤枉的委屈,听完以后特别心疼的抱住了她,待情绪安静下来,第一次特别乖的一点都不分心的写完作业,见到她妈,跟她坦白说这事的时候,心里是有点害怕的,毕竟是人家的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庆幸的是那会彼此也熟悉了,她妈妈一笑而过,说着类似就要多管教的话并未怪罪。可是直到现在,还是会心疼小恬恬在黑黑的楼道哭的样子,恨不得再拉到怀里抱抱她,怪自己当时不先了解她闹情绪的原因。
也记得写完作业一起画画,从小区出来去她妈妈工作的路上一起唱爸爸去哪儿,记得她在要交上去的美术作业里画她自己和她的方方老师,记得她妈妈生日,我俩一起画了一副画作为礼物,然后超出了正常上课时间好久,也觉得开心。记得她每天叽叽喳喳跟我说学校的事情,开心的不开心的,记得她管那会天天去小区门口穿轮滑靴接我的朋友,叫轮滑哥哥。记得她成绩慢慢的提高,那个骄傲的小样。记得她好多好多样子,像玻璃球里晃呀晃的小星星,闪闪的,漂亮极了。
最后的记忆留在我告诉她我因为课业不能再去的时候,她坐那抹眼泪。那种性格酷酷的仰起头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抹眼泪的样子,会让人心里柔软的像棉花一样,直到现在,偶尔想到她,也会在心里希望她好好的暗暗的祝福她。她应该已经忘记了她的方方老师,毕竟现在她都快小学毕业了,这些年不知道有过多少别的小老师,可是,方方老师会记得那个长的超可爱的短发小恬恬。
第二次,是家里附近的一个培训学校,每次寒暑假去几天,上一个寒假,遇到一个小孩,跟恬恬一样的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样子,偏又是个男孩,闹腾起来比恬恬还折腾,一吆喝,一屋子的孩子就都嗨起来了,声音能把房子捅破个窟窿。
大概就是你能想到的最淘气的孩子的那个样子,能站住桌子上乱跑,能把别的小孩甚至老师给气哭,什么话都能说出口,说一长溜的脏话比念课文快多了。在培训班的那些老师都偷偷说别太管他,没用,说他爸都不想管他,为了自己省事说了很多好话让这个课后辅导班收了他的,说他学习差,人捣乱,收了他还影响别的小孩。他们聊他的样子,都是同一幅嫌麻烦的表情。
可是今天想写关于小老师的一点故事,却也是缘于他。一个小时前的样子,他在扣扣上问我,姐姐,你还来辅导站吗?我没想到他还记得我,过去了一年时间,寒假在那待了不到俩星期,真的,我由感动到激动,问了一些现况,叮嘱了几句,道了晚安,便想写写这些小孩。
我心疼所谓的熊孩子,那些不听话,任性,敏感,我行我素,唯我独尊,耀武扬威,张牙舞爪的不那么乖的小孩。就是单纯的讨厌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大人,讨厌大人不给他们机会,讨厌老师拿听话的小孩跟他们比,讨厌他们把他们说的一无是处,可能是因为自己读书的时候并不讨喜,便不忍心他们遭此待遇。
但是,我关注那个小屁孩,不是因为我对坏小孩的偏执。是因为,有一次接他,来的是个比我大不了几岁但打扮妖艳漂亮的姑娘。我看到了他叫她阿姨时,那副拒绝又隐忍的表情,那副不该在一个小屁孩脸上看到的表情。只那一下,我大概就明白了所有事情的缘由,他的坏脾气的缘由,他对学业无所谓的缘由,他想博关注的缘由。
所以,因为心疼他,而故意接近他了。
剩下的那几天,教他最简单的别人嘲笑他不会的数学知识点,单独带他念英语课文,单独让他默写生字,笑他字跟我一样丑 ,跟他约法三章,不能骂人打人。你如果见到他乖乖听话点头的样子,你就会明白,小孩呀,不管看起来多么无所畏惧,叛逆孤僻,只要一点点爱,他就能卸下盔甲,扔掉刺猬的外套,露出小孩固有的天真和全部的坦诚。有一天晚上我们俩站在15层的阳台上,看着脚下车来车往,灯红酒绿,他含着眼泪问我可不可以带他去河西找他妈妈,我摇着头说不行啊,我没有这个权利。他说怎么办啊,爸爸和奶奶都不让我去找妈妈,但是我想她。可是妈妈不喜欢奶奶,奶奶也总说妈妈的坏话。那些家长里短从小孩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是会惹人流眼泪的,真的,我试过了。
他告诉我家里的琐事,他说一定要保密啊,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所以,即使此刻,他全然不知,我也不敢透露他一丝一毫的信息,只全当是一场自言自语自说自话自己听罢了。
我常常能记住离别的场景,不知道是我自己的一种天赋,还是所有人的本能。
做兼职的最后一天结算完工资,我过去找他,给他留了我的扣扣,说以后任何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学习,生活,都可以,他告诉我,他没有兄弟姐妹,我说,以后你就假装我是你的姐姐,有事就找我,等你学习好了,以后你就能想见妈妈就见妈妈了,还能赚好多钱,把你妈妈接过去跟你一起住。
我说我要走了,他说你还会再来吗?
我说不知道啊。
那天晚上十二点以后,他给我发了申请好友,不知道半夜偷了谁的手机玩,那天晚上接着下午的话叮嘱了几句,然后,直到今天,他才再次问我什么时候去辅导站。中间隔了几千公里,几百个月色各异的深夜,我没想到他还记得我,也没想到他还记得叫我姐姐。
嗨,那些遗落在各个角落的小屁孩,不要装酷,不要随便放弃自己,因为啊,这个世界那么大,能够装的下每一个小梦想和每一个拥有小梦想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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