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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下班时候,庞先生按照往常一样开车来接我。我由于当天工作内容十分影响心情,回家路上一言不发。
他问:“你怎么了呀?感觉今天不开心”
我叹了一口气回他:“今天工作很不顺利,有一个很简单的需求,用到了别的部门接口,这个接口也没有文档说明,接口里的A字段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需要的那个字段。”
“每天都在确认A接口的a字段是不是B接口的b字段,并且沟通完全不顺畅,对面的人已读未回,电话不接好崩溃。”
庞先生听完也陷入了沉默,或许同样身处互联网公司,虽然他作为一个技术,我作为一个产品。位置不同,但都有同样的困惑。我们遇到的太多形形色色的人,配合的不配合的,最终导致我们在结束一天工作后很难开心起来。工作节奏逼着我们快乐是来不及品味的,一个优秀项目过后还有无穷无尽的下一个项目和方向。生活间隙里,偶然思考所谓意义,每次都会觉得工作没有意义,工作和挣钱糊口画上了等号。
庞先生一边开车,左手握着方向盘,一边伸出右手捏了捏我的左手,我冲他笑了笑说:“嗐,能坚持一天是一天吧,反正干一天有一天的工资”。
眼前将黑未黑的天空呈现出了南方城市夕阳下独有的一大片橙色和粉色,虽然时间比之前加班时候下班时间早太多,但依然觉得身心俱疲。十分佩服今天下班时候还元气满满说要去健身的同事,总是还有人相信工作是为了提升自己,为了工作生气之后很快就能调整自己,下班了也可以很快进入到生活频道,做些自己愿意做的事,例如:健身,学习,瑜伽一类的。
而我,下班了坐在庞先生的车里,只觉得浑身没力气,闭上眼睛,脑子里嗡嗡的,全部都是开会时彼此奋力推搡着不愿意做某个模块的同事的声音。我的大脑宛如有时差,身体十分困顿,但大脑却还停留在1小时前。
1小时前,被拉着对接某一个功能模块比较复杂的项目,内部通讯工具一直提示我某个产品的业务在报线上有问题,让我处理。我看着通讯工具右下角一闪一闪的图标,抬头看着对面和我通过各种话术描述这个需求点涉及到的申请应该由我负责,不应该是她来管的同事,突然不想再争论,点头答应了下来。也不想问她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底层数据提供方,还要做前端对接的问题。内心劝慰自己:“算了算了,推动这个需求可以做下去比什么都强,走个邮件而已”。不同部门涉及利益点不同,何况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所以把嘴边职场人推辞话术:“整个模块都在你这边对接,我肯定不如你专业,也无法跨过你对接别的部门进行申请啊,建议还是专业的人员来申请比较好”咽了回去。也实在是开了一天会的我不再想扯皮,不答应指不定还要参加多少次这样互相甩的会议。原始需求方的小哥看我答应,赶紧把我记在这项目涉及50多条TODO其中一条的后面,用大大红色的@符号标识了出来。
手机嗡嗡振,我低头看了看跟了一天的线上问题,有一个刚刚解决,还有一些并没有,卡在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里。明明涉及的当事人都在沟通群里,可他们就是不能顺畅沟通,需要我去翻译。我噼里啪啦打字发了几条转译的总结。
庞先生问我:“还在工作啊?”
我说:“是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在群里,技术们彼此回答了问题都要圈我。直接两个人对接说明白不就好了,还要我帮助圈出另一个人说,感觉自己是一个传话筒。都要被气笑了。”
庞先生笑了笑说:“你们技术有你这样的产品真的是太棒了,我都是自己搞的,产品根本帮不上忙。成天求爷爷告奶奶的都是自己出去问来问去。”
我和庞先生大学毕业后就扎在互联网这个行业里,一直在一线奋战,到现在已经5、6年,按时述职晋级,也没当上个一官半职,虚拟汇报、名义小组长的脏活累活干过不少,但始终也不是领导。毕业的时候还希望自己能在一家公司里好好奋斗,然后稳步青云。到后来,只想“算了算了做好自己就行了,不要管别人了”。到现在,有时候仔细想想都会感叹觉得自己领导太累了,对上对下战战兢兢虚与委蛇不如当个小兵,挣得没那么多,但还能稍微有一点点喘息的空间。
也不知道是什么磨灭了我对工作的那份上进心,现在完全就是本着良心和专业度在要求自己,希望自己对得起这份工资再坚持一天一天每一天。思考了下,感觉工作招聘喜欢要3-5年经验的人不无道理,时间能擦亮看世界的眼睛,能更了解一个行业,一种运作方式,也更接近真相。但站在这个有经验的阶段里,想到我在实习时,带我的领导和我说的一句话,他说:“你现在羡慕我们,我们还羡慕你呀,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当时,面临找正式工作极大的压力,羡慕他在工作里的游刃有余,也羡慕他的经验和工资的我,觉得他说的根本就是一句恭维话。现在,我知道了,当时的他是发自内心的。
工作就是这样残酷又无比现实,面对工作无穷无尽的压力,办法不就那些,我们也无法改变“我们必须工作,否则会饿死”的实际状况,也无法“找到自己喜爱,也喜爱自己,还可以高薪的工作”。那能做的大概只有接受现状,和调整心态了吧。
线上的工作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大坑,导致各种各样的可怕后果。焦头烂额绷着思绪在技术旁边盯着他们一点点找问题,一起疯狂想方案的间隙里,我的技术和我吐槽说自己是bug体质,之前在前任技术手里时候,从来没有这种问题暴雷。仔细想一下,其实我自己也是的。但如果我因为难做难推动每天问题太多而离职,最终被迫解决这些问题的又会是谁呢?总得有人做,更可怕的是换一份工作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该遇到的还是会遇到,还是一样难缠的局面。换工作其实就只是“把自己不愿意做的这件事交给别人做”,换个角度其实也是“去一个新领域做前任不愿意做的事”,本质上都一样。
内心哑然又苍白,丧气的时候觉得大概我们挣得就是这种难做的钱,发的工资里就是这种“踩雷,解决恶心的前任不愿意解决的问题,推动恶心同事做一些事情,应付老板各种无理要求”的工资。但唯一开心的就是,就算做了这么多看上去费力不讨好,或者恶心的事,我们遇到问题还是会想说用对的方式去做,而不是简单的绕过去或者遮掩过去。我们工作这么多年,都不是我们讨厌的那种人,这本身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我同情的看了庞先生一下,自嘲说:“我们真的是太惨了”。内心因为和庞先生一起吐槽得到了很大的安慰,虽然也明白,可能也并非我多优秀,只是因为自己对接的人每天也自行闭环了很多问题,只是还有一些暴露在了自己眼前。但至少还是由于庞先生的安抚,心情逐渐平稳了许多。
我和庞先生每天都要说很多次“我们真的是太惨了”来疏解压力,我和他抱怨领导安排任务的不合理,他和我抱怨前任同事写代码不规范,我们在遇到任何一个事情不顺利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想要告诉的人是对方。我们微信的聊天记录很夸张,不明白为什么一天天有这么多话可以说,并且一说说了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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