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是我的中学语文老师。
论语课上,先生讲“人无远虑 必有近忧”,全班哄堂大笑道,人无远喜,必有近忧。
周先生骂道:“你们这群顽劣鬼,真是没文化。”
先生名远喜。
在当时青春伤痛文学泛滥的时候,先生手撕郭敬明,脚踩饶雪漫。
在我们的低骂声中,先生撩了撩耷拉在脑门上的几绺发丝,转身丢过来几本莫言的书,留下一句,莫言日后必能问鼎诺贝尔文学奖。
在文字功夫上,先生一面毫不掩饰他对传统作文的鄙夷,一面自我催眠着:“可是你们要参加中考,将来还要经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
“虽然现在不是八股取士的年代,但能把自己的想法用任何文体写出来也是牛逼的本事。”
于是周先生挥笔洋洋洒洒,对仗工整,用八股文骂了八股文。
鉴于周先生的特立独行,以及动辄罚背《长恨歌》的种种过份之举。曾效仿先贤,顺应民意,在周记里写下一篇《讨周檄文》。
文章引经据典,查古阅今,反复斟酌字句,使尽浑身解数。
交上去后,得意劲儿还没过,先生宣布,下一堂课教我们怎么骂人。
骂人是门高深的学问。
这句话是梁秋实先生说的。
而周先生是这句名言的有力执行者。
果然,檄文在经过先生的润色后,变得更为生动形象,字字扎心。
先生对此深感欣慰。
三字骂此等末流功夫是入不了先生的眼的。
周先生也苦口婆心道,士可忍,孰不可忍。
对于领悟能力只仅限于三字骂的人,大可抛开诸如,有理不在声高等先贤之训,放开了骂之,只为一时痛快。
但得切记,万万不可恋战。
比方说,狗咬了你,你反过去踹它一脚,报了仇。如果这个时候还不跑,将面对的极有可能是一地鸡毛。
周先生某天走进教室,红光满面,第一次面对满教室的狼藉没有拔刀相向。
手中扬着毕淑敏的亲笔回信,先生春风得意,满含深情地在他的学生们面前读着他们的书信。
才刚念到开篇的“毕淑敏先生”,全班再次哄堂大笑。
众所周知,毕淑敏是女士。
周先生满脸鄙视,恨铁不成钢道,你们这群文盲!!
有幸师从周先生两年,学得了些嘴皮子功夫,此后也称他作先生。
周先生听闻连连摆手,道,不敢当先生之名,教书匠耳,一声夫子足矣。
十四载已过,时常想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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