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小镇,四面环山。
成海山曾试过,绕镇一圈,还没抽完两支烟。
成海山平时不大抽烟,但他兜里早晚都有烟。俗话说烟酒不分家,一旦遇到熟人,他总会第一时间从口袋掏出烟来递上去。
入夜,凄冷的寒风扫过空旷的街道。下晚自习的学生,踏破沉寂以后,除了两家临街麻将馆偶尔传出嘈杂声,连平时常见的野狗,都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里了。
成海山的家,在镇子最西头,靠近山边。
习惯了早睡早起的夫妻俩,早就熄了灯,躺在床上却都没睡意。成海山手里的小红点,时明时暗,规则而又不规则地移动。凝重的空气混杂着无边的暗黑,压得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扭头望向窗外,薄薄的碎花窗帘,隔断了同样的夜黑。他猛吸几口,掐灭了还剩大半截的烟头。
默默看了会天花板,他又点着一支烟。与其说抽烟,不如说他在“烧”烟。几乎每根烟都剩大半截。
当“烧”到第九根时,妻子荷花被烟呛得咳嗽起来:“闷着抽烟也不能解决问题啊,再难也要想办法,借!”
昨天傍晚,儿子电话中说过年带女朋友回家。正在做饭的荷花听说后,要么炒菜忘了放盐,要么咧嘴一笑,转个身又放一次。要么锅都烧红了,她还拿着锅铲愣在那里傻笑。
做父母的听说孩子交女朋友都会高兴,激动。但象荷花这样兴奋得掉了魂似的倒是不多。
②
当初荷花不顾家人反对,坚持嫁给成海山时,他家里就两间半破瓦屋。两间支了两张床,半间打了个灶台,做饭,储物,吃饭,会客都是在这里。来客人了不要说住宿,就是一桌完整无缺的菜盘都凑不齐。
荷花没有怨言,没有嫌弃。待成海山多病的父母象自己亲身父母一样。曾有不知情的还以为荷花是这家女儿,成海山倒插门呢。
成海山父母老实巴交,分田到户时都是别人挑剩下的。水田底漏种水稻时装不了水,种小麦时被水泡。旱地是石渣底子,无论上多少农家肥,长出来的麦子象蚊子脑袋,苞谷只有拳头大小。
荷花嫁过来后,遇上青黄不接,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太阳,能把水分晒干,能把黑暗驱走,但赶不走饥饿。
有个远房亲戚,在粮站上班。他们家的米多得长了虫,拿出来晒。得知海山家情况后,主动说借给他们吃,等秋后收了稻谷再还。
恐怕没有多少人吃过经过太阳晒过的米,荷花永远都记得那味道。经过太阳暴晒的,长了虫的米。
农村有专门以面粉加工成面条收取加工费的。
有一次,中午看到邻居在晒刚加工回来的面条。晚上,海山说新媳妇有面子好说话,叫荷花去借两斤回来吃。
结果碰一鼻子灰。
荷花待不下去了。把一岁半的儿子狠心丢给公婆,拽着海山出门打工。
③
那时开放之初,工厂还很少。夫妻俩没文凭没技术,刚出门那阵打过临工,睡过工地。
有家鞋厂刚开发一种手工鞋,需招手缝工人。荷花凭从小练就的纳鞋底功力和手上的老茧成了一名工厂工人。
都说十二个小时上班时间长,荷花不觉得。手起了泡,荷花没怨言。在老家一天五六块钱还不见得每天都有,在这里一个月六七百,她知足了。
过了两个月,荷花托人花了五百块钱介绍费,把海山也招进了厂。不在同一车间,但每天同时上下班。且不管晴天下雨都有钱挣,荷花感觉好幸福!
没过几天,海山车间进来个新同事。他们年纪差不多,又同样刚进厂,每次脏活,重活不用说都是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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