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简论十二（孝武本纪）

读史简论十二（孝武本纪）

        汉兴，治黄老之学，清静无爲，休养生息，士农工商，咸得其所，天下乂安。

　　至汉武独尊儒术，好立边功，以矜夸于后来，老弱辗转流离，国日以衰。原其始由，黄老之学见斥，工儒学者日进，奉迎上欲，以取富贵，坐致三公，天下望风而靡，利禄之徒日以干进,皆挟其术以钻营，儒学之精髓自此绝矣。

　　武帝好方术，故方士日以钻进，多者达数万人。争延其术，然其方辄不效。

　　武帝数见欺，然犹孜孜于此，何哉？冀图侥幸也。贪生太过，畏死太甚，白日飞升之梦，虽孝文之明，亦不能免，故邓通之宠信，竟倍于家人；颂歌盈耳，万千奉承，蝉蜕羽化之念，纵武帝之智，亦以昏昧，故方士之见亲，乃凌于天伦。

　　武帝曰:诚得飞升，吾视去妻子如脱屣耳。爲人主者，无师，无友，今又弃人伦，纵得飞升，何生趣之有哉？何以武帝锥心泣血，必欲得之也？

　　故存白日飞升之念，处处见灵异也，无处不灵异也。上有所好，下必百计媚之，遂坠其计而不知反矣。

　　汉之方士，危行大言，颇能惑众，一时荣贵无比。其所以媚上者，雕虫小技耳。此种小技，智者避之犹恐不及。何哉？杀身之道也。爲取富贵，蹈身锋刃端，游走于烈焰中，如探汤赴火，虽刀锯之加颈不避也。

　　夫人主之所好，纵爲恶臭，亦不乏逐臭之人。武帝好神仙之术，求灵异之方，齐人上疏言灵异者以万数，然无一验者。至有衣羽衣，立白茅上，令人遥观之，如鸟人羽化然。天下乡风靡然，一时恍入神仙之国。

　　天子轻视人伦，故人伦乖离，父子无亲，夫妇无信。其逐仙之念，有一于子焉，则不至父子反目，甯死而不明志。知其惑于成仙，乖于人伦，深入骨髓，已不可理喻，无药可医也。

　　神仙者，未可以势利动也。亦未可以物事动也。凡夫俗子，每于神仙处，侈求干进，妄乞富贵，冀仙人之眷顾。欲挟持仙人，以遂己之私也。

　　无欲无求，中心有主，如庄生之化蝶，神游于九天之外；患得患失，中心无主，如骑鹤而下扬，将欲何所归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