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

我有一个很小的愿望，希望痒不再出现，希望我能好好睡一觉。每晚睡前都在祈祷，却总是徒劳。

一个小时前，我又一次被痒醒时，条件反射伸手去抓挠，却在刚触碰到肌肤时决定换一种方式。这一次我要忍住，因为抓挠也无济于事，只会让痒从一点蔓延到一片进而至全身。

要忍住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那抓心挠肺的感觉，那犹如蚂蚁啃噬的感觉，只恨不得狠狠抓去，让皮肤溃烂，让痒变成痛，似乎会好受一些。可是，这一次我就要忍住，我下定了决心。

为了阻止任何一只手忍不住要去抓挠，我将两只手紧握在一起，犹如热恋时情人十指紧扣，只是这一次是我的左手紧扣住我的右手。闭着眼，想再次睡去肯定不可能，于是我把注意力集中在痒的位置上，用心去感受痒的感觉。我是怀着一种狠劲去做这件事的，我恨恨地想，我就要看看，这痒到底能把我怎样。

现在有两个位置特别痒，一个在右边肩胛骨，一个在左边肋骨。右边能够感受到是散发着几个点，左边则是不小面积的一片，估计在两到三指范围。这痒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在缓慢移动着，移动的方向不时在变化，但整体是呈不断扩散的趋势。

我忍着痒，饶有兴趣地感受着。时间的感觉此时变得模糊，似乎过得很慢很慢，又似乎过了很久很久。痒，并没有在我的刻意感受下消失，反而因为更加敏锐的感受，变得更痒。我知道我失败了。双手开始互相抽离，又不甘心地握得更紧，关节的触碰，我很清晰地感受到了骨头倾轧的疼痛。

我决定再忍忍，换一个方式。

我开始转移注意力。我开始想睡前看的那本书。那个孤独的小说家，他的新书有没有大卖？有没有入围他一直想得的奖项？那个他去世妻子的母亲介绍的国语教师有没有和他有进一步的联系？他刚刚得知了妻子的车祸有可能是她自己的决定，他会经历怎样的心情波折？思来想去没有答案，不过这个方法还不错，至少在我没有停止胡思乱想时，痒的感觉被弱化了。

然而，总有结束思考的时候，或是在思考不同问题的间隙，痒如一支伺机而发的箭，把积攒的能量一股脑击发，痒铺天盖地而来。我再一次被击败，而且是毫无招架之力的溃败。我放弃了，彻底放弃了。我的左手和右手恋恋不舍地分开了，恋人分手的时刻到了，然后，各自找到了目标，仿佛要把之前的忍耐进行全然释放，狠狠抓着挠着，痛感在指尖一点点弥漫开来。我知道，我成功让痛掩盖了痒，或者说让痛感超过了痒感。

痛，比痒更容易忍受。

痒终于慢慢退却，只偶尔冒出几个零星的点，亳无规则地在全身游走。

我多希望，这剩下的夜里，痒能够消失不再出现，我能够睡个安稳觉。这是我每天睡前的希冀，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恐怕也难以实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