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生手记。

擎举那夏日的光

我写，你看，你听。 电风扇咔嗒一声，转了起来。

 一

下午五点钟，我爬上操场旁的看台，背倚一个初夏的风口。杨树巨大的影子荫蔽着我，风在傍晚时柔软又绵长，我眼角拥簇的发丝游移，身后一树饮了光的杨树叶便响得极密极近。

 台下，体育生的影子瘦削，在夏的庇佑中蓄满张力。

 二

我慢慢跨下看台，右转，拐入看台背后的一爿幽静。初夏傍晚的阳光翻越围墙，我沿着一排单杠，一个一个的辨认墙上已掉了漆的硕大文字。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我在“秋”字脚下驻足，呆愣着。

 我曾无数次直面这面被洗刷得颜色深浅不一的墙，在无数个韬光养晦的下午五点钟，在看台下的力量房里。冰凉的串着六个杠铃片的杆被我横于肩头挺起，额角渗出的汗颤颤地留过下颔，而后坠入黝黑粗砺的软地砖。

看台下带着陈年潮气，满是细小灰尘，墙壁上沾满了手指印。

累吗？累。氧气仿佛被抽去，那是唯有切肤才能感受到的累。

可我和一群人无数次泡在这里，一边拼命举杠铃一边给自己讲笑话，毕竟，人在有笑话可讲的时候是不容易被打倒的。

三

我折身，沿着单杠的另外一端寻去，找到学姐们曾经的更衣室。厚重的铁门上方被人歪歪扭扭写了“陋室铭”三个字。

门被拉开，我摸索着找到灯的开关， 摁了摁，氲着夏天气息的白炽光迅速亮起。

墙壁上涂了鸦，各种文字和图形交织一气，一面小镜子亮锃锃地贴在与我视线相平的地方。

桌子上凌乱地堆着蛋白粉、赛力饮和花露水，一个还没来得及扔的奶茶杯子标注了日期，5月7号。那是体育高考结束的日子，他们踣踬至此，终将再与今夏相搏。

 我出了门，顿住，再回头，向上看。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能为它起这样一个名字，说明大家在心里已经把它当作“家”了。

门的旁边有两行刚才被忽略的小字，少年一笔一画，写得极为认真：

 “少年不惧岁月长，彼方尚有荣光在。”

四

我与夏的搏斗还长，但并不感深重苦久。

 某同学问过我，你为什么要练体育？我曾思考良久。

此刻，浴于初夏的晚风里，我倏忽想到学姐发在朋友圈里的话：起点是跑道，终点是前途，起跑才会低头，压线才会弯腰，这就是体育生。

在某一个遥远的夏午，人声鼎沸的力量房里，我微微颔首，却被一股阳光晃住了眼。我的瞳孔追着光一点一点地移上去，而那一刻，我确信自己看见了，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