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黄五湖
“黑暗的旧社会,残忍地剥削和压迫穷苦人民。是共产党,推翻了‘三座大山’,使人民翻身得解放。所以,我们应该感谢共产党!”这是父亲经常教育我们的一句话。
叔父在学校里刻苦念书,学习成绩较好,挺讨人喜爱。他的同学经常一起到我们家,感情挺不错。不论哪次来,家里只要有好吃的,他们便一同动手,煮后大家一起吃,那些同学礼拜六、礼拜天也经常跑来帮着干活、听讲故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父亲19岁那年的农历六月十二日,父亲和叔父到邻乡侯安看大戏,回来的路上,被保队付和两个团丁硬是把我父亲带走,说是要他去当壮丁,暂关在祠堂边的一甲小庄,也就是乡公所。当时,叔父已17岁,哭喊着不知所措。我母亲知道后更是伤心无比,刚刚建立起来的家庭又被无情地砸碎了。
叔父急了,忙着四处托关系,找邻居又找同学和老师,大家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后来,找到了二祖姑父,他告诉我叔父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看:就是你如果愿意,只有去找带兵的求情,用你顶替你哥去当兵。当时叔父虽然念到初中还没毕业,但却很懂事,他在提饭给我父亲吃的时侯,就把自己要替我父亲当壮丁的事,给我父亲讲了一遍。父亲看他天真可爱的样子,急忙说:“这怎么行,你还是小孩,怎能去当兵?当兵是九死一生的事。”他则果断地说:“哥,你平时种田干活养我,供我上学。我粗活不会干,也干不了,我又没其它本事,反正书是念不下去了,再说嫂子对我恩重如山,如果你一走,谁来养我和大嫂呢?我们怎样生活呢?”父亲坚持自己的说法:“不论你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你去!”刚说完,叔父急得哭了。见叔父哭得伤心的样子,父亲恨得直跺脚,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倒是二祖姑父带着叔父去求了带兵的排长,那个排长是江西人,人不错,看着他既可爱又可怜态度又坚决,排长最终经不住请求,就答应了。
叔父高兴地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父亲,父亲伤心地流泪了,仍是执意不肯。叔父则一再解释:“为了咱们黄家有后代,你应该让我去。你如果去当兵,我在家也支撑不下去,到部队还说不定有活的机会,即使我没了,你还可以传宗接代。”父亲恼火了,说:“不行就是不行!”叔父急了,指着身边的一棵柱子说:“你如果不答应,我与其被饿死,还不如先死了舒服!”说着,他就要把头往柱子上撞,父亲拗不过他,迫不得已,只好答应。第二天,这些壮丁就被押送到丰州。
过了几天,叔父让人捎来口信说:“兄弟若想见面必须于次日到丰州去,否则就来不及了。”父亲当时把家里的一块地卖了,独自步行七十里路赶往丰州,到了丰州已是下午,兄弟见面,悲喜交集。父亲见叔父憔悴了许多,禁不住一阵心酸;叔父见到我父亲,高兴地泪水夺眶而出。
过了一会儿,叔父忽然问我父亲:“哥,你有没有带什么东西来?”“我把门口那块地卖了,钱都带来了。”父亲一边说,一边从衣袋里掏钱给他。他连连摆手说:“别拿,别拿,我一个小孩子家,不需要花钱,只是我到壮丁队里来,这些大人都挺照顾我。他们三餐吃的很差,还吃不饱,饿得很难受,但大家仍然很关心我,这些情使我终生难忘。可是,明天我们就要到江西下连队,今后天各一方,我报答不了人家的情,心里会很不舒服。不如这样,你把这些钱拿去买些肉、米等,煮一担好饭送给大家饱吃一顿,也算是我对大家的回报,你看怎么样?”父亲看到他人虽小,但这么懂事,心里很高兴,只是恨家里穷,没能多带一些钱来。我父亲又急着问:“那带兵的怎么样?”叔父笑着说:“那排长对我很不错,他看到我是小孩,经常让我唱闽南小调给他听,壮丁很多人吸烟,不能出去买,排长也为了赚点钱,经常让我替他去市场买一些旱烟,然后高一点价格卖给壮丁。所以,我这些天过得还不错!”叔父见天色已晚,对我父亲说:“天不早了,你快去买东西吧,不然来不及了。”
于是,父亲就到街上买了猪肉、花生米,还有大米,到附近一家旅馆煮了一担香喷喷的饭挑到壮丁营去,壮丁们吃得狼吞虎咽,他们太饿了!这时父亲忽然看到振兴四甲的一个高大个也在里面,他以前跟我父亲相识,一问才知道是因为他家穷,拿了人家的钱还债,他代人来当壮丁。我父亲拉着他的手说:“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再没别的亲人了,请你多多照顾他。”他一拍胸膛说:“没事,你弟弟在我跟前,谁敢欺负他?”然后,他把我父亲拉到旁边没人的地方,贴在耳旁对我父亲说:“我们已挖好了洞,今晚就要逃跑,你等会赶快把这些餐具拿去还了,赶快跑,不然他们以为你作探会把你抓起来的。”
我父亲听后高兴极了,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可一定要把我弟弟带走啊!”他微笑着说:“一定。”说完,高大个又去盛饭了,看着他们吃完饭,父亲匆忙告别叔父,把餐具送还旅店后,就急忙往回家的山路跑。
到第二天天还没亮,父亲隐约听到后面有喧哗声,急忙往路边的树丛里躲起来观察。等这些人到跟前,才听到高大个的谈笑声,父亲喜出望外,急忙跑到路上,问高大个。他说:“哎呀,这是天意啊!你弟弟小孩家,撑不到下半夜就睡着了,我让大家悄悄钻出洞,然后要他也钻出去,可他睡得死,摇了几下还没醒,我不能叫出声,然后抓着他的衣领,提起来,再放下去,估计是醒啦,可外面哨子响作一团,带兵的发现我们跑啦,便集合队伍追,我顾不得什么,一下子钻出去,大刀就砍了下来!”他抬起一只脚让我父亲看,说:“你看,把我的鞋砍掉了一只。”父亲一看,他这只脚真的没有鞋。听到这,父亲差点昏倒,高大个说:“伤心也没用,咱们还是走吧!”父亲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家里。
后来,父母亲是几天几夜地流泪,大概过了一个礼拜。有一天天刚亮,父亲还没起床,一位叫和狮的堂表叔跑来叫父亲开门。见面后,他高兴地给我父亲说:“金殿现在住在我家里,他让我来通知你!”父亲听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狮说:“真的,是昨晚下半夜到的。”父亲赶紧穿好衣服,顾不得洗脸就跟着和狮一口气跑到他家。他家住在琉堂,离我家十多里路。太阳刚出来,他们就到了堂姑家,看到堂姑(堂姑人品好,当时老家的人都叫她兰姑,到现在我们还跟她的下辈来来往往),她说:“金殿睡得正香呢。”我父亲蹑手蹑脚走到床前,仔细看着他,不觉一阵阵心酸,他的脸色难看得多,又瘦了些,只是那股独有的秀气还保留着。
为了不打扰叔父休息,堂姑招手把我父亲叫了出来,父亲抹了下眼泪。兰姑说:“多可怜的孩子,我才几个月没见就变成这样,真叫人难受。昨天深夜我正睡着,忽然听有人轻轻地敲着窗门,并叫声兰姑,我一听,先吓了一跳,再一听,才听出是他的声音,我赶紧开门,看他蓬头垢面,要不是拿着灯,又听出真的是他的声音,我真的不敢认。我心疼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只听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得好伤心,我真急了,这时你表哥也醒了,他也起来,握着殿吓(老家把较亲的人只叫名字的一个字,后面加个“吓”字,表示亲切)的手说,别哭,先喝杯水。就倒了一杯水给他,他边喝边问,还有什么吃的吗?我把昨晚剩的一碗粥先让他喝,然后我再去煮。边煮边问,他才说,是逃壮丁回来的。并说要赶快去告诉你,不然你会急死的,于是就让你表哥连夜去叫你。我煮好点心,他吃了一碗,第二碗还没吃完就睏得难受。我劝他吃完了才去睡,一吃完他倒头就睡着了,多可怜啊!”
接着我父亲就把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兰姑边听边流泪,边拉着我父亲的手直摇头。他们正谈着,忽听屋内叔父在不停地喊“哥哥!哥哥!……”,跑进去一看,原来他是在说梦话。我父亲再也忍不住了,拉着他的手说:“殿,我在这里!”叔父高兴得一骨碌爬了起来,抱住我父亲说:“哥,我怕,我怕咱们再分开!”我父亲把他抱得紧紧的,说:“别怕,别怕!”父亲含着泪问:“听高大个讲你睡了没来得及跑出来,我真是四肢无力,一路走,一路哭,想咱们再也见不到面了,没想到,你还能跑出来,快说说,你是怎么跑到这里的。”
兰姑与和狮也搬出一条凳子坐下听他讲:“那天晚上,你走了以后,高大个把我叫到旁边,小声说:‘殿,咱们晚上要偷跑出去,你可要精神点,跟人家一起跑,但千万不能出声。’我高兴极了,说:‘怎么跑?’他说:‘我们已挖好墙洞,就在放草的那个地方,外面稍一捅就透了。’我兴奋极了,他用眼示意我不要这样,要像平常那样。我坐着等,不敢躺下,怕睡着了。等的时间一长,不知什么时候就坐着也睡了。到有人把我的领子提起来,我才醒了,听到外面脚步声和口哨声响作一团,再仔细看看,都跑啦!只剩一个芸美乡平时很老实的小伙子。我拉着他的手,说:‘哎呀,他们都跑了,我们怎么办?’他说:‘能怎么办,你没听到外面都在追吗?万一被追到了,抓了回来要砍成四块的。’我说:‘那也不能坐着等死啊,我们还是跑吧!’他说:‘要跑你自己跑,我不敢。’我急得直抓耳跺脚。渐渐的外面脚步声也没了,口哨声也没了,我疑惑的从墙洞伸出头往外看,朦胧的月光下没看到任何人。急忙退回来跟那人说:‘外面没有兵了,他们都去追前面的人了,我们快跑吧。’那人说:‘我不敢。’我急了:‘反正没人守着,我们钻出去往对面那个小巷子跑,他们往东追,咱们往北跑。’那小伙子听我这么说,犹豫了。我说:‘反正我先爬出去,若没人,你跟着出去,若有人,我会出声,你就别出去。’他这才点点头。于是,我就从那个墙洞探出头观察,没看到一个人影,就钻出去,他也跟着我钻出去。我们从对面那条小巷一直跑,直到天快亮才跑到山下,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我们躲在树丛下,听听没什么声音,才朝北边找到一条小路,顺着小路半跌半走到了天亮。为避人耳目,俩人一商量,白天躲在山里,晚上赶路。没有饭吃,我们就找些可充饥的野果子吃。野果子找不到,就喝喝泉水充饥。我本来不会走夜路,更不懂得夜里走山路。不知摔了多少跤,每次摔都痛得难受,真是寸步难行,越怕摔越摔得厉害,两个膝盖摔得直流血。”
这时,叔父小心翼翼地挽起裤脚到膝盖上。哎呀!整个膝盖粘糊糊的,没一块好皮,有烂的,有的是鲜血刚凝结的血块,不堪入目,我父亲和兰姑止不住心酸地流下泪。堂姑母更是“多可怜啊!”说个不停,父亲只觉得像揪心地疼,堂表叔赶忙端一碗水让叔父喝。堂姑母又伤心地问:“其它地方有没有摔伤?”这时叔父把上衣脱下,只见他背后青一块、紫一块的,确实叫人心疼难忍!
父亲擦着泪问堂姑母:“附近有没有好的医生?”堂姑母说:“有。”就叫和狮去请医生。叔父喝了口水,继续说:“这样摔了又摔,到了第三天,我就病倒了。因为晚上走路有露水,白天躲在山上又饿得难受,我浑身发烧,头重脚轻,一直不停地咳嗽,实在走不动,那位小伙子硬是咬着牙扶着我走。到第四天早晨,我再也挪不动了,蜷在树底下直呻吟,那小伙子泪流满面,说:‘殿,你一定要挺住,你先在这休息一会,我去找点吃的。’去了不知多久,反正我也已昏睡了,只听他大声地叫着:‘金殿……’我睁开眼,看到他,还有两个尼姑,他们一起把我扶起来,说:‘走,前面不远就是尼姑庵,咱们先到那里歇歇。’那两个尼姑都流着泪念着阿弥陀佛。我们到了尼姑庵,另外两个尼姑已盛好了两碗粥和菜,请我们吃,我虽然肚子非常饿,但吃不下去,那小伙子就先吃。这时又来了一个年长的尼姑,她们都叫她师父,给我把把脉,然后她让一个尼姑扶着我先喝了一碗茶,叫一个尼姑去烧姜茶给我喝,喝了一大碗姜茶,我觉得轻松了不少。老尼姑吩咐烧水,让我们在屋里用毛巾擦擦身,那小伙子替我擦,我疼得直叫。后来把尼姑给我们的衣服换上,老尼姑吩咐把我们穿的壮丁衣服赶紧拿到外面烧掉,再盖上土。然后,让我再喝粥,喝了第一碗,我觉得舒服了不少,再吃第二碗、第三碗。这样,尼姑们边给我治病,边准备午饭。吃了午饭,她们对那个小伙子说:‘你是大人,我们不能留你,请见谅,吃了午饭你可以继续赶路。’我问:‘那我呢?’她们说:‘你还是孩子,又病得这么重,我们要把你治好了,才让你走。’我虽然心里急着回家,但要走也已走不动,所以只好留下。她们对我照顾很好,又熬药又煮好吃的。这样在尼姑庵调治了两天,我的病逐步好转,体力恢复了不少。我跟她们再三说感谢,并说我必须赶快回家,不然哥会急死的。她们见我意已决,又看到我病也快好了,又换了衣服,可以白天走,所以就煮了些干饭和几块地瓜,让我带在路上吃,还特意煮了一壶姜茶,让我带在路上喝。我不知道家里的情况,不敢回去,就先到兰姑家。”
叔父的一席话,说得大家百感交集,他又喝了大半碗水接着说:“哥,你看咱们下步怎么办?我若回家,他们会不会再来抓我?”我父亲说:“你可不能回家,因为这次上面已怪罪下来,说这批壮丁都跑了,要再重新抓,所以你不能回去。”他着急了,说:“那怎么办啊!”父亲说:“出来就好了,别怕,我找人想办法去。”这时堂姑说:“傻孩子,你哪也别去了,就住在我家,白天不要出去,不能轻易露面,等躲过这阵子再说,反正我们吃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我父亲想了一下说:“兰姑说得对,你暂时在这住着,我去想想有没有办法。”
在兰姑家吃了午饭,父亲就赶紧回家,找了几位年长可靠的亲友商量,结论是“走为上策”,只有跑到南洋去。父亲想,大姑母就在马来西亚,找她想办法。所以写了一封信诉之情由,看她有没有办法帮忙。大概过了一个月,祖姑母那边来信了,说她已托人办好了手续,可到马来西亚去。过了6天,那手续就到了,他们都很高兴。父亲把家里的地又卖掉一块,给叔父作路费。当天,买了一块布,母亲给他做了一套衣服。夜晚,父亲偷偷地带着叔父去厦门乘船,厦门离我家160公里,他们走到天快亮时,叔父说:“哥,你还是回去吧,越送越远,到白天要遇上那帮坏人,说不定又要找事,反正我知道路,你放心好了。兄弟就此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父亲紧紧抱住他许久许久,两双泪眼相对,心如刀绞。叔父安慰父亲:“你一定要挺下去,我在南洋会努力奋斗,尽量多做工,挣些钱帮家里。”父亲说:“你还是小孩,别太辛苦,做事一定要诚实认真,别干坏事。你念了那么多书,肯定会有出头之日。至于家里,我习惯了,没事的……”说至此,已泣不成声,父亲咬了咬牙,转过身,眼含着泪往回走,一直不忍回头看。
叔父与父亲一别就是35年,直到1983年他返家时才得以相见,但都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那情那景,确实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真是:
泪别数十载沧桑历尽兄弟重逢诉不完悲欢离合;
欢聚在故里感慨万千手足团圆说不尽骨肉情深。
叔父母回家乡,轰动了整个乡里。大家都啧啧称赞,哪有这么好的弟兄?但很少人能明白他们的情意。叔父母带来了许多许多的好东西,当时中国经济刚有所复苏,但仍很困难。自行车、缝纫机、电视机、电风扇都很少,有些还要凭票供应,所以叔父样样“大件”都买两套,从香皂到衣服、布料,从糖果到烟酒,能带的尽量带,我们去厦门接他时,租了一部大巴车,除了前面几个座位,后面装得满满的,汽车运到埔头街,让乡亲们用板车拉到家,装了好几板车,众亲友看到当年这位死里逃生的小孩,感到特别亲切。带这些东西,可真够麻烦,因当时过海关检查严,要一包包、一袋袋解开让他们检查,再装上,叔父母又长期没干过粗活,累得他们真是苦不堪言。但这些东西可起了大作用,当时家乡穷,母亲很会安排,除了几大件外,都分给了亲戚朋友。叔父母天天从早到晚陪人聊天,使众亲友倍感亲切。特别是叔父母带来了电视机,当时全村只有两台。父亲每天晚上(大概持续一年左右,直到1984年经济好转,乡亲们买的电视机比较多了,才停下来)把桌椅搬到家门口放电视给乡亲们看,整个家门口都是人。父亲泡着茶与一些年长的人边喝边看,电视放完了,把桌椅搬进屋,第二天再扫地,可父母都不厌其烦。
再说他们兄弟分别后,父母亲辛勤劳动,由于家里地很少,好收成勉强够自己吃。但一年的收成只能留下一个月的粮食,其它的都去还了高利贷。粮食吃完了,实在没办法,再去向人借。这样利滚利,到解放那年,当时因祖母出殡借的300斤“春三晚二”高利贷共滚到5800斤。幸亏来了共产党,我父亲积极响应号召,参加民兵,后来当上民兵队长,上山剿匪。一解放,就当了罗中乡乡长。父亲多次给我们说:“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我们的家。你们要努力学习,多学知识,将来才能好好报答党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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