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黄五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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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兄弟姐妹共八个,以前只靠父亲那每个月三十多元的工资过生活。母亲在70年代之前既要参加生产队劳动,又要照料我们兄妹的缝补洗,因此负重体虚而常病。直到1984年前,我从没见过母亲吃过一碗好饭菜,我们兄妹在大哥的带领下也都很懂事,从来不争吃,有好吃的都互相推让。
记得大哥在国光中学念高中,一遇到学校过节加餐分到较好的饭菜,他中午都要把那份菜,提着跑5公里的路送回家让我们吃,然后,再跑回去上下午的课。兄妹几个重活、累活抢着干,好吃的都想让给年龄小的。我今年已五十多岁,从没受过父母谩骂。至今回家母亲还都像以前那样喊我乳名,舍不得叫全名。我从来也没看到、听到父母在打骂我们兄妹,在我们做错事,或做事不成功时,父亲总是耐心地帮我们分析原因,找解决的办法,而我们兄妹包括家族的晚辈们也都把父亲视为活字典。
我在洪濑信用社上班时,碰到的难题较多,父亲都帮我想办法。记得在1981年年底,在我当了十个月出纳后,没当过助理会计,领导提升我当主办会计。刚接主办会计时,由于业务生疏,十九个信用站的站干水平参差不齐,又都是半脱产,工作有的不认真,差错率高,按规定每月十九个站的报表与业务凭证分别于13日和28日必须报送到总社,总社要在复核无误后合并为总表,再记入总帐与总社每五天结一次柜面帐,一起併为全社总帐,然后月底凭总帐造报表。如果一个站的帐表出错,併帐就错,这时要逐个站再复核,复核时又不知是哪个站出错,错在哪个科目,是收方错,还是付方错,还是余额错,全靠算盘打出数字。有时併表又不知是自己併错或是站干错,复核十九个站的半个月业务真够呛。而这些站干看我是新手,有的等到29日、30日帐表仍不送来。帐表不送齐我就不能併帐,站的帐没併,报表就造不出来,次月1日早9点前如没把报表送到县联社,联社合并不起来,就不能一级一级往上送。可这些半脱产的站干有的是老油条,有的责任心不足,也可能有的要考验考验我这个新手;他们的差错率高,送帐表不及时,出纳与柜面会计都是新手,谁也帮不了我。平时月底六个报表,季度末十六个报表,都是手工做。弄得我的确很疲惫,虽然也向领导反映,要他们对站干严格要求,但状况还是得不到彻底改变。后来,我把这难题向父亲诉说,他说:“洪濑街,老油条是难免的,你跟他生气,骂他们是没有用的,你必须用制度来管束他们。在制度上要定送表时间超过怎样罚款,每差错一处怎样扣分,累计超过多少错要怎样处理等要订明白,但这要单位领导同意。”在父亲指点下我起草了一份《关于加强信用站干业务管理的规定》,征求了几位比较认真的站干意见,修改了以后送交领导审阅,领导十分支持,做了批示并下发严格执行,才解决了这个大难题,使洪濑社的信用站业务工作上了一个大台阶,县支行在试行三个月后即向全县推广。
父亲每次想出的办法既简单又实用。记得我弟在上海上大学时,他给家里来了一封信,说一位女同学,平时关系不错,她想在放暑假时一起到厦门、泉州以及老家走走,他又不好推辞,看父亲的意见怎样。当时父亲忙不过来,他把信看过后,递给我说:“你给清海回信,就说他们现在正处于求学阶段,要专心学习,多掌握知识,将来才有本事。至于那位同学,如果是纯粹的同学关系,想到南方来走走我们很欢迎,但要掌握一个原则,就是现在还没毕业分配,不是谈恋爱的时期,如果是谈了恋爱,以后也不一定会分配在一起工作,那时会带来很多难以解决的困难,所以劝他们现在要把握好。”这封信的内容他们乐意的接受了,那位女同学也就取消了来福建的计划。
有一天中午,我的一个妹夫喝多了酒,晚上接着又有应酬,妹妹怕他喝多伤身体,就劝了他两句,妹夫没醒酒,与妹妹吵了起来,妹妹气得连酒桌也给掀了。俩人都不服气,一起找父亲说理。父亲首先批评了妹妹:“你用心虽好,但处理事情不讲究方法,没给丈夫留面子,以后让丈夫在社会上降低威信是欠妥的。”等妹妹不在的时候,他耐心的说妹夫,你自己也没把握好,中午已喝多了,晚上再喝多,伤身体是不对的,再说连自己爱人的劝告你都听不进去,连家庭关系都搞不好,你以后怎与人相处,不能很好与人相处又怎样干好工作,短短的几句话,使他们都心服口服。父亲就是这样,以理服人,不偏袒,不护短,所以,许多人都会主动向他请教。
五十年代,他在鹰厦铁路民工中队当指导员,民工中队共700多人,很多人因劳累,想借头痛或肚痛之名请病假,请病假要经医生签字确认。跟队的医生是林青仙,就是前章讲到给清海开草药的那位中医,他医术高明而且性直,那些人想蒙骗,他一把脉就知道没有病,装病的一个都没给签字。那些民工开不成就乱找茬,矛盾闹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当时的民工是洪濑人,洪濑街是全省五大集镇之一,那些人点子多,弄得这位医生很烦。后来也是父亲做了大量工作,指出那些民工没病装病的不对,答应他们只要积极干,待任务完成,会给他们一定的休息时间。又教会青仙以后碰到这种情况要怎样妥善处理,不要太性急,使矛盾化解了。后来青仙分配到其它国营厂当厂医,有很多使他无法接受的矛盾,他都要抽时间,过一个阶段就跑到我们家向家父倾诉,经常谈到下半夜,以至连过年都到我们家过就是这个缘故。
父亲经常鼓励洪濑街的民工创新,他领导的民工中队任务也完成得很好,经常得到上级表扬,并把其中表现好的推荐去当正式工,很多当了正式工的人都会经常到我家去看看。到80年代初,我到洪濑信用社工作,父亲说有些民工干部在洪濑,有的当食品站长,有的当车站站长等,让我有空去看他们,他们得知我父亲还在老家,都非常高兴,好些人相约由食品站长带上猪肉和酒(当时猪肉都凭肉票供应很紧张),一起到我家去看望我父亲。
父亲为人热情大方,但学习起来却非常认真,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之矢志。有时给我们讲到学知识的重要性时,他会津津有味地讲起他刚到供销社工作的情况:由于供销社一天要卖很多油盐之类,当时是计划经济,街上也没其他生意人,老百姓买东西都到供销社去,经常是人挤人、排长队,有时物资又紧张,怕迟了买不到更是着急。父亲没念多少书,也不懂打算盘,由于旧时1市斤为16市两,算钱计重时难度多多,为此,他在到供销社上班的第一天晚上熬个通宵,把每小两等于0.625大两的换算背熟。又学会了珠算加减法,第二天照常上班,第三天晚上又闹通宵学珠算乘法......所以很快适应了供销社工作。
在信用社工作期间,他尽心尽职把有限的信贷资金用在刀刃上,千方百计帮助穷苦人解决困难,特别是三年自然灾害过后,农村病倒的人太多,许多人没钱医治。为最大限度帮老百姓摆脱困境,他下乡摸情况,尽量把贷款放在最需要的地方。他足迹踏遍辖内每一个村庄、每一个角落,与老百姓共同探讨自强自救的方案。特别对高塘、荆坑以及杏田等山边村落,他更是关注。帮助群众兴修水利、造林种果,群众把他作为知心朋友,直到我下乡时大家还念念不忘,提起我父亲当年与他们同甘共苦的情与景。
九十年代,由于我家要修祖墓(结禄公的旧墓),其墓在田野中,人民公社时把其旧墓边的地都分给了老百姓,修墓要动用共6户人家的地,我去跟这些老百姓商量,大家二话没说,只表示:“需要多少地尽管用。”其中有位老大娘是远近有名的直言人,平时不管村里、镇里哪个干部做得不对,她都敢在其面前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批评。她也有块地在那边,大家背地里给我说:“他们就担心这人脾气不好,不懂得让不让。”想不到我去找她时,她却非常热情,又泡茶又不停地说:“你爸是个大好人,以前他没瞧不起我们这些穷苦人,他是共产党的好干部,你们这些下辈我虽不大认识,但听人家评论你们做人也挺好,这点小事,还要商量什么,需要多少,你就用多少。”我要拿钱给她,她生气了,我深受感动,真是“老百姓心里有杆称啊!”后来,我给每户各送去一桶花生油,他们都十分客气。许多人都评价,也只有你们家搞才能这么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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