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无记

出无记

中巴司机在跟大妈逼逼叨，逼逼叨了一路，从国家二把手扯到村口王二麻子的孙子按揭买房。司机的女人坐在陈阿狗旁边，收了车钱之后一直冷漠脸。陈阿狗坐在车尾，紧握手机，一会儿看一眼时间。

昨晚做了个真的不得了的梦，陈阿狗坐在一辆黑色吉普车上，在试哪个是刹车哪个是油门的时候，交警慢慢走过来。

陈阿狗一想糟了没带驾照，下意识一脚油门，车呜呜扬尘而去。赵翠花坐在副驾上，不停在问你知道路吗你知道路吗，陈阿狗被逼急了，吼起来“不就是两个红绿灯之后左转再右转再……”。

然后果然，开错了方向。迷路之后陈阿狗看到路边有个男人，停车问这是哪儿，男人说这是无城。

陈阿狗看着路边田里的油菜花，上面一片黄下面一片绿，心想幸好温度低，天热起来就臭烘烘了。油菜花心想，臭你妈臭，臭傻逼。

为什么会梦到赵翠花，这是个问题。陈阿狗喜欢的是斯嘉丽约翰逊那种充满灵性的熟肉铺子，赵翠花显然不行。

梦里有点末路狂花跟穆赫兰道的影子，但是赵翠花太逊了，无趣到不值得出现在奇妙的梦里。一旦副驾坐着蠢女人，男人就没办法展开冒险。你无法想象任何问题的回答都是“都可以啊”“没什么吧”“那你说”。

你要吃永和大王肯德基味千拉面还是东北水饺？都可以啊。差别挺大的你选一个你爱吃的啊。这没什么啊都可以。可是路程远近不同价钱不同小食不一样啊。那你说。

川普和希拉里谁更应该当美国总统？都可以啊。拜托差别还是挺大的。这没什么吧。我的天，你一点都不关心世界发生了什么吗？那你说。世界要完蛋了。哦，那多吃点绿色蔬菜吧。

赵翠花就是三句话行走江湖的。陈阿狗心想她一定是看过黄子华的栋笃笑，拙劣地模仿着那三句，“犯法吗？”“混口饭吃啊”“我也不想的”。

赵翠花在梦里就是个累赘，陈阿狗不停在想怎么能离开她。丢在路上？找不到借口，懦弱无能的陈阿狗狠不下心不要这个女人，要真能狠心一开始就不会被缠上。

谁都有想啃烤苞米的那个瞬间，但是没人会把烤苞米当一辈子的主食。自己弃车跑路留她在车里？算了吧，她也不会开车，还是死路一条。陈阿狗不断伤神，一面在想无城到底是哪里开着车要去哪里，一面在想怎么丢掉一根烤苞米。

操他妈的，不好好念书，中巴司机大声骂着学校里他那不中用的儿子，旁边大妈也可劲儿接着话茬。女人还是一脸淡漠。村路上有人抬着轿子在走，轿子里放着灶王爷的金像。

陈阿狗想到昨晚看的文章，设计师说上海弄堂里没有厕所人们靠倒尿盆社交。北京胡同没有厕所王菲给窦唯倒马桶，上海弄堂没有厕所人们拎着尿壶聊天，哇，这不是很完蛋吗。

阿狗问他爹，你们小时候怎么上厕所，爹说，旱厕啊，没有电没有灯，拿着火柴呲一下看到坑在哪儿，屙就行了。阿狗觉得无比神奇和伟大。

车子上了长江大桥，各种各样的船在江面停着，歌单正好播到许巍的永隔一江水。大家一起来歌唱，生活多么美。放屁，你丫知道长江水有多浑吗。

陈阿狗想到水管一开，浑黄的江水就流进江边的千家万户，开始略微气愤。上游一定有不少报复社会的臭傻逼在岔江里屙屎屙尿。

机场排队的时候，前面卷发剃毛纹细眉的女人在问旁边旅游团的大妈，你去过南非吗，我上次去北欧啊吧啦吧啦。女人你知道猪肉价格在一路下跌吗，你知道长江水土流失不让挖沙黄沙价格在涨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傻逼玩意儿。

每当乖张暴戾无法控制的时候，陈阿狗就想起赵翠花来了，这时候就觉得她是全世界最适合自己的女人，屁股大小合适胸部大小也合适。仿佛这个女人来到世上只是为了给陈阿狗消解无名火的。

特价机票不提供免费行李托运，排在前面的男人多花了一百七托运了十公斤行李。陈阿狗觉得幸运，两手空空，省下了钱。三月，除了给国内旅游贡献了四个人次之外，陈阿狗别无他用。

梦里吃了一个软和的大肉包，赵翠花说明天还来这家早餐店吃饭，陈阿狗心里骂了一句，嘴上应付着说好。早上明明都起不来，吃什么玩意儿早饭。

周围全是双腿放在行李箱上，涂着大红嘴唇露出一口黄牙，牙缝中有脏东西的女人。行李箱上印着丹东长隆模特队。完蛋了，这世界的女人完蛋了。想念赵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