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的日子

作者: 清茶未冷 | 来源:发表于2018-09-26 22:37 被阅读147次

    入住大杂院

    零六年夏天,老方从老家把妻子秀花接到了一个大杂院里。他在这个大杂院的附近上班。

    小贺和老方在同一个单位供职,他也把老婆孩子接来了。住在同院里,他俩常常同出同回。老方那年三十三,小贺二十五。

    五十来岁的房东沈太两口子在他们单位做饭,打扫卫生。他家这个院子是四合院:五间正房,三间西房,三间东房,三间南房,一个大门楼,一间厕所。

    小贺先来,租了一间正房,老方后来,租了一间西房。

    大杂院里的住户

    住进了大杂院,秀花觉得别扭。因为院里人太多太杂太乱了。

    听小贺媳妇说,南房靠厕所住的那个女人叫玲玲,因为胖,人都叫她肉玲玲。每天都要勾留几个附近厂子里打工的男人。据说是因为丈夫又懒又馋,她要供一儿一女上学,没办法才出来卖的。

    但是秀花却从肉玲玲脸上看不出任何痛苦和不得已的样子来。

    她胖胖的脸上搽着厚厚的粉,在太阳的照射下,被渗出来的汗油浸得斑斑驳驳。身上劣质香水,汗,油掺杂的味道,老远地就能闻到,令人作呕。早年纹得两道眉毛变成了蓝色,像两条虫子一样爬在眉骨上,涂着容易掉色的口红。常常一张嘴不是跟男人打情骂俏,就是说些男人女人之间的事。

    她很少在家开火做饭,几乎每天都有男人领着她下饭馆。吃饱喝足后就领着他们回家打麻将,或者拉上窗帘关上门。小贺媳妇没事总喜欢探头探脑地去窥视,然后再回来跟大家学说。

    紧西边的正房窗帘平时从来不拉开,据小贺媳妇说,这是个男租客,是银行里的什么官,他不常来,只在每个星期六日,和一个瘦小的、戴眼镜的,约摸五十来岁的女人回来住上两天。秀花以为他们是夫妻。但小贺媳妇说那是对野鸳鸯。秀花暗想这院里可真是藏污纳垢啊!

    正房从西数第二间住了一对刚结婚的年轻夫妻,妻子在小学教书,丈夫是某厂工人。小贺他们住在第三间。第四第五间是房东老两口。

    东房住了个单身汉,是搬运工,有活就干,没活回来,不是睡觉就是在肉玲玲家里打麻将。

    东房中间住着房东的儿子。二十六七岁。据小贺媳妇说他是:“天天做新郎,夜夜入洞房"的主。败家子儿一个。老两口挣得钱全被他挥霍了。

    东房下手住着一对男女,男的叫张北,女的叫林秋。小贺媳妇说他们也是搭伙过日子的,不是真正的夫妻。

    南房第一间住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女人在外面打工,早出晚归。两个孩子上学。男人在外地,时间长了就回一次。

    隔了大门,南房第二间住进一家四口,俩儿子。大儿子叫小宇,小儿子挖墙捣地,喜欢随意进别家乱翻乱拿东西,他娘老子视而不见,人们一个院里住着,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他家的西边就是肉玲玲家。

    秀花在西房中间那间住着,西上房住了七八个搞装修的工人,西下房空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秀花越来越讨厌这些邻居了。她感到自己无论如何都融不进这个新环境去。

    小贺媳妇

    小贺媳妇二十六岁,圆头圆脑,头发不多,扎个像公鸡尾巴一样的辫子。灵动的大眼睛,薄薄的嘴唇,伶牙俐齿。一对大奶子令个子不太高,又没腰的她,看上去像个肉球一样。她有一个七个月大的女儿,长得很可爱。

    秀花刚来,小贺媳妇就抱着孩子来串门了。她特别热情地给秀花介绍了院里的租户们,各家都是什么情况。

    身在异乡,男人白天去上班了,秀花一个人在家里谁也不熟识,有这么个热情的邻居,自是感觉亲切。

    小贺媳妇每天除了做饭洗衣服,就是抱着孩子串门。一天能串遍院里各家,有时还去外面别家。她总是能打听到一堆花边消息,然后再像小喇叭一样广播出来。

    秀花怀了二胎,她想生个女孩。小贺的女儿很可爱,秀花常把老公给她买的零食拿给她吃。小贺媳妇有时也混着跟孩子抢着吃。

    相处了一段时间,小贺媳妇更是自由地像秀花家里人一样。每天做中饭前,从秀花家不是拿根黄瓜,就是拿个西红柿,或者拿根尖椒,再不就拿根葱,捏走几根香菜,从不间断。甚至孩子在院里拉了,她都会跑进秀花家扯卫生纸。秀花开始不在意,渐渐的有点不高兴起来。

    就算处得还可以,可毕竟是两家人。那些东西也不是自家产的,都是拿钱买的。小贺媳妇不能总是这样吧?秀花多了个心眼。她发现每次老方提着东西回来,他前脚进门,小贺媳妇后脚就抱着孩子跟来了。

    老方因为妻子怀孕,常常给她买些水果零食什么的。生大儿子的时候家里困难,自己又年轻不懂事,老婆没少跟自己受委屈。因此这回想好好补偿她。

    秀花和老方好客,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不藏着掖着,何况他们都挺喜欢那个小姑娘。

    这天小贺媳妇正在院里跟女房东站着说话,秀花家门敞着,小贺媳妇忽然踏进来对秀花笑着说“老方他们回来了。”

    接着老方提着东西进门了。袋里除了蔬菜、肉、馒头还有其他一些什么。秀花接过袋子并不像往日那样立时打开,她把袋子放到一边儿,东一句西一句地跟她聊起来。小贺媳妇一边说话,一边用大眼珠骨碌碌地瞟那袋子。秀花知道,她想像往日那样拿些东西才会走。

    秀花故意东拉西扯地聊天,并不急着做饭。老方在,小贺媳妇没好意思直明要,捱到了十二点钟悻悻地走了。

    老方听秀花跟他说过小贺媳妇平日的行为举动,很不以为然,但也没说什么。

    也许小贺媳妇觉察到秀花的态度,就不怎么上门来要菜了。只是约摸老方和小贺回来的钟点就背着孩子在半路上等。老方只要买了零食,必然当下拿出来给孩子。

    尽管秀花对她越来越冷淡,小贺媳妇还是不时地去她家,因为老方在。她觉得老方好大方,比她家小贺简直强百倍。她跟东房的林秋说:老方这人有情趣,又大方,又和气,哪哪都好。这话是秀花从林秋那儿听来的。

    林秋

    林秋,中等身材,湖北人。紫色的圆脸,脑后一束小马尾,头发有些干枯。性格倔强,四十出了头,很勤劳。

    她不上班时,就绣鞋垫。秀花看她绣得好看便跑去跟她腾花样。坐了几回后,林秋便讲起她年轻时的事来。

    从小她就要强,干活绝不输男人半分。十九岁时她嫁到了邻村。丈夫是个闷葫芦,于她而言,毫无爱情。生下儿子后,她便弃家出走。她觉得那个家像笼子似的,圈住了她的梦想。

    在外面打工时,她看上了一个俊后生,虽然打听到人家已有妻子,依然抑制不住地勾上了他,不惜倒贴,跟他私奔。

    有一日,男人的老婆找到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林秋便先下手为强,把女人狠狠打了一顿。俊后生却因此抛弃了她,跟老婆回了家。

    受了情伤的林秋从此堕入风尘。从此她再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爱情。几年过去,眼看着年老色衰,那年遇上了嫖客张北,便跟他租房搭伙过上了日子。

    叙说这些往事时,林秋很直白坦诚,并无半点隐讳,也毫无一丝悔意。用她的话说:年轻过,风流过,就没白活一回人。

    秀花听得脸上一阵一阵发烫。她替林秋感到难为情。林秋说:"你这样活也挺好!一辈子一个男人,他为你遮风挡雨,你给他生儿育女,做饭洗衣。咱俩不是同一类人。我是个爱折腾的人。等下辈子也要像你这样,嫁给一个相爱的人,过一辈子平淡生活"。

    她又说:“现在是个看脸的社会,女人过了四十,便不吃香了,就是打工也只能凭苦力挣钱。再说也折腾不动了"。言语间流露出些许的悲伤。

    秀花觉得林秋是个敢做敢当,敢爱敢恨的人。心里由原先的鄙夷不屑竟也生出一分敬意来。

    小宇妈

    说到小宇妈,秀气端庄,也是本份人。他们两口子都在打工。那年秋天,小宇爸伤了胳膊,在家养伤。欠了三个月房租。房东老头居然想让小宇妈陪他睡觉顶房钱,被小宇妈严辞拒绝了。

    这件事被小贺媳妇添油加醋一传,周围人便都知道了,一时传为笑谈。只有沈太一个人蒙在鼓里。

    房东沈太

    沈太五十多岁,高个子,厚厚的身体有点驼背。据说她外面也有伙计,是个烧锅炉的,一切以捞钱为主。老头好色不成器,儿子更是前世的债主。不娶亲,天天往回领不重样的女人,却没有一个正经人家的姑娘。

    沈老太曾当面笑话秀花:"年纪轻轻像个老古板儿一样……跟不上时代……不风流……"

    搬家

    小贺媳妇越来越不象话。她羡慕肉玲玲天天有男人簇拥着,天天能下饭店,便有意无意地跟肉玲玲套近乎。有时还参加进去跟他们一起喝酒。对于老方,她总是不失时机地探着说话,穿着新衣服跑到老方面前问好不好看,甚至当着秀花的面向老方抛媚眼。

    秀花的忍耐快到极限了,在这个烂俗的大杂院里她都快憋疯了。于是老方又在别处租了房子,零七年冬天,一家人不声不响地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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