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

By邪帝是我的

56.

门卫室的大黄不行了。

吴邪是这么听张起灵说的，他一开始并不清楚哥哥说的不行了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大黄最近吃得越来越少，趴着一动不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他依然每天晚上都给大黄带肉吃，但大黄总是闻了几下就继续不动了，露出一副颓唐的样子。

吴邪摸摸它头顶，大黄勉强抬起头用鼻子拱拱吴邪的手心。

突然有一天，吴邪在给大黄带晚饭的时候，问了一句：“大黄是不是要死了？”

旁边的张起灵站在旁边，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吴邪扬起脑袋看向自己。

吴邪见哥哥不说话，便伸手轻轻扯了扯张起灵的裤脚。

张起灵叹口气，也跟着蹲下来，沉默着点点头。

吴邪得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张起灵原本以为他会哭，但是没有，吴邪就这样平静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把地上的肉往大黄那边又挪近了一点。

大黄好像也听懂了吴邪的话，悄悄地把自己的前爪凑到吴邪手边，吴邪握住摇了几下，道：“不怕。”

“我妈妈说你已经很长寿啦。”吴邪继续握着大黄的爪子道，“你别怕，我会一直记得你的，也会想你的，明天给你带红烧肉好吗？”

大黄低低呜咽了一声，像是答应了。

但是大黄还是没有等到那块红烧肉。

吴邪小心翼翼地端着那碗红烧肉下来的时候，大黄已经不见了。

“大黄呢？我放学的时候它还趴在这里呢。”吴邪问道。

张起灵皱起了眉头。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大黄死了。

门卫室那个姓陈的老爷爷把大黄带走了，也不知道带到了哪里去。

吴邪双手捧着碗，在大黄最喜欢趴着的那块地方站了一会儿。

张起灵轻声道：“小邪？”

过了五秒，吴邪终于再也忍不住，“哇”地一下大哭起来。

张起灵把吴邪手里的碗拿过来，伸手圈住了吴邪把他抱在怀里。

吴邪哭了一会儿，粗鲁地用手背抹了一把脸，抽抽搭搭地把碗又拿回来，放在地上，然后蹲着继续哭。

张起灵陪着他又待了一会儿。

“陈爷爷把它带去哪儿了？”吴邪问道。

“一定是埋起来了，埋在一个好看的地方。”张起灵回答。

吴邪点点头，被张起灵牵着手回家了。

大黄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门卫室后来也没有养新的狗。

吴邪还是时不时会想起大黄，有几次晚上装了肉下楼去，到了门卫室门口才想起来大黄已经不在了。

吴邪有点失落，大黄是他一个很好的朋友，从他小的时候就陪着他，以前他还抱着大黄在地上打过滚。

大黄喜欢舔吴邪的脸和手，张起灵总是站在边上笑着看，也不阻止，等到回了家才给吴邪用肥皂洗手洗脸。

不过好在吴邪一向不是什么长久伤春悲秋的人，他为大黄难过，但不会抓着这事不放。

少了大黄，一切还是一样运转。

吴邪最近发现他哥也有点不对劲，张起灵看着自己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吴邪做作业，张起灵看着。

吴邪画画，张起灵看着。

吴邪悄悄吃糖，张起灵还是看着，没有反应。

“哥哥。”吴邪道。

张起灵依然在看吴邪，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嗯。”

吴邪眨眨眼，不去管他了。

爱看就看呗，反正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张起灵为什么一直看着吴邪？

他也不知道，就是视线单纯地黏在了吴邪脸上，没什么别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张起灵前几天目睹了一对早恋的情侣在卿卿我我。

张起灵瞧那对情侣面熟，知道他们是初三的学长学姐，他不过是多看了几眼，就看见两人手拉手亲了个嘴。

张起灵的后桌正巧也在他旁边，一起目睹了一切，然后感慨道：“我也好想亲女孩子啊，一定软软的。”

张起灵皱眉，道：“只能亲女的？”

后桌挑眉，随意反问道：“不然呢，还能亲谁？”

张起灵不说话了，陷入了沉思。

他回家后盯着吴邪看，看了一会儿，问自己：想亲吗？

答案是：想亲。

自己有把吴邪当做女孩子吗？

自然是没有的，吴邪就是吴邪。

那为什么想亲？

因为喜欢吴邪。

答案非常简单，张起灵已经得到了，他就像解数学题一样，反证出了结果。

他又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和那对情侣不太一样，他好像隐隐约约又抓住了一点，但摸不清看不透的。

“小邪。”张起灵开口道，他决定实践一下。

“啊？”吴邪抬眼瞧他。

张起灵点点自己嘴巴。

吴邪凑过来嘟着嘴在张起灵嘴上亲了一口，还发出了一声“mua”。

张起灵被他逗笑了，揉揉他的头发，心情愉快，想着还真是软软的。

吴邪缩回去继续写作业，习以为常。

张起灵则继续看着吴邪。

两人还是每周去一次少年宫。

吴邪最近在学速写，他以前素描画多了的时候，眼睛看出去，什么东西都只有黑白灰三个面，现在学了速写，则变成看到什么都想画下来，张起灵于是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他的模特。

“终于画人了？嗯？”张起灵打趣他。

吴邪撇撇嘴，嘴硬道：“以前画素描不是也画人像嘛。”

张起灵笑了。

吴邪去观摩过几次他哥练跆拳道。

张起灵一招一式打出来都很漂亮，不拖泥带水，动作标准，是模范中的模范。

吴邪在外面看的时候还会偷偷摸摸地画几张速写然后藏起来。

这是他今年给张起灵准备的礼物。

吴邪准备了一本厚厚的速写本，偷着画，每天都画，一有空就画，居然一整本都被他画完了。

画完没几天，张起灵的生日也就到了。

这一年照例还是两家人一起热闹着过，张起灵头上顶着生日帽切生日蛋糕，给四个家长切完之后，又切了一块很大的，递给吴邪。

吴邪开心地用叉子戳着吃，把肚子塞得鼓鼓的。

张起灵坐在吴邪边上揽着他的腰，他比吴邪高了不少，吴邪缩在他旁边显得小小的。

“小邪，礼物呢？”张起灵张口要礼物。

吴邪转头迷茫地看向他哥，嘴里还咬着蛋糕，含糊地问道：“什么礼物？”

张起灵笑笑，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吴邪把蛋糕咽下去，做了一个鬼脸，没劲。

他跑去自己屋里，从枕头底下抽出那本速写本塞到张起灵手里，一脸得意。

张起灵翻开第一页，是一张他坐在桌边低头写作业的速写。

他一页一页往下翻，看到了不同动作的自己，看得出来都是吴邪视角，有站在洗漱台旁洗漱的，有骑着自行车的，有打跆拳道的，还有睡着的。

各种动作，像是把张起灵整个人都画遍了。

张起灵眼里藏着笑意，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张自己的人像素描。

吴邪画得很仔细，一笔一划勾得很细腻。

画上的自己穿着白衬衫，正在笑，是他常常对吴邪露出的那种笑容。

张起灵不记得自己有看到过吴邪对着他画，于是明白了，吴邪心里有一个自己，一举一动都熟得不得了，即使人不在眼前也能刻画出来。

他笑出声，侧头看过去，吴邪还是那副得意洋洋等着夸的样子。

“小邪，你画画怎么那么好？”张起灵道。

吴邪一愣，没想到他哥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张起灵又被他逗笑了，道：“谢谢小邪，我非常喜欢，非常非常。”

吴邪也笑了，点点头，心说这才是正常反应嘛。

张起灵捧着这本画得厚厚的速写本，小心地把它藏在了衣柜的小抽屉里，和那本日记放在一起，其他的抽屉里面还整齐地摆着吴邪以前每一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张起灵开心地笑了，把抽屉推回去，去客厅陪着吴邪吃蛋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