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小来了个城里老师,这消息迅速在村里传开,像一股诱人的酒香,引起人们不少的好奇。低年级的孩子们簇拥在教室门口看吴老师上课,高年级上课的孩子们格外认真,眼睛凝视着吴老师的一举一动。吴老师不小心掉了半截粉笔,马上就有学生跑上去捡起来,拿衣服擦一擦,递给她。吴老师看着可爱的孩子,忍不住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声谢谢。那学生蹦跳着回到座位,像是得到了嘉奖。
吴老师走进低年级的班级,像炸开了锅的吵闹声瞬间消失,孩子们挺直坐着,盯着刚来的老师。他们总能发现大人看不到的微小的细节:她头上扎了蝴蝶结,像有只红蝴蝶翩翩起舞,还有红色的嘴唇,像是盛开的花蕊;耳坠上有亮闪闪的小星星,一闪一闪地发光。吴老师手里拿着卡片,邀请孩子们认读卡片,读完了还要击掌夸赞一番。每个孩子盼望着自己被邀请,手举得快要挨近房顶了。
放学后,各家各户的大人们等待着在孩子嘴里知道点吴老师的信息,关于吴老师的一切成了他们的饭后谈资。孩子们似乎有了第一消息的特权,能迫使大人们给点他们小恩小惠。
村里的男青年时不时贿赂一下孩子们,孩子们就能编织出关于吴老师的无数故事,倒也丰富了他们的想象力。
吴老师来学校两年后,村小变成了河那坡中学,终于成了一所包含九年学制的完全中学了。我的第五批小学毕业生顺利地进入本校的中学读书,再也没有了辍学的孩子。
那山还是原来的山,那河还是原来的河,可对于我来说,这里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学生们越来越多,不仅有本村的,临近几个村的孩子也有很多。学校缺老师,这又成了我的心病。
吴老师跑了好几趟市里,终于争取到了分配的老师。
那年,来了两位公办老师,都是男老师。一个叫李想,一个叫张超。两个小伙子二十来岁,
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他们报到的第一天,我和吴老师准备了饭菜迎接他们。两个年轻人手拎着行李,站在校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我们接过他们手中的行李,请他们到校舍坐下,桂香大着肚子忙着端菜,吴老师忙着沏茶,我搬来凳子让座。两个年轻人木然地站在地上,不啃声。
“两位同志,辛苦了,我是这里的校长,这是吴老师,还有一位民办老师,春香老师。”
两位小伙子打量着我,也看看吴老师,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吴老师,你不像是这儿人吧?”李想开口说。
吴老师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我是,但是我在城里长大的。”
“怪不得了,吴老师看起来跟这儿的人不一样。”李想继续说。
“吴老师,你也是被分配到这儿的吗?来了多久了?”张超接着问。
“哦,算是吧。快三年了。”吴英华感到不耐烦了。
“你有没有想办法调走呢?调到城里去?”张超问。
“我为什么要调走?”吴英华不解地问。
两个年轻人叹息了一下。李想说:“哪个关系户会被分配到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啊!”
我是听明白他们的话了,一股无奈的酸痛飘上心头。想想我的父亲,坚守了一辈子,临终还把我拽了回来。
“两位老师,我们这虽比不了城市,但是现在条件好多了,给你们有单人宿舍。”我想说出鼓励的话。
两个年轻人叹了口气。
“快吃饭吧,菜都凉了,这是我们专门准备的欢迎宴哦!”我递给他们筷子。
两个年轻人接过筷子,慢慢夹起菜,咽下去的时候,皱起眉头,像是咽下了一口苦药。而这些菜,我花了快半个月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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