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台缝纫机,似乎是那个时代家庭必备的设备,那时的东西普遍用料扎实,做工考究,看起来像一台工艺品与精密机械相结合的艺术品,干净,漂亮,也是它最先让我感受到了机械结构的精美。
它很坚固,可靠耐用,似乎从没见它出过什么毛病,除了日常保养,添白油,整台设备唯一的消耗品只有缝纫针。不用的时候就用那块漂亮的布罩把它盖起来,像钢琴一般,不止有功能性作用,同时也是家里的一件精致摆件。
在我看来,操作缝纫机车出漂亮的线条挺复杂的,而它的原理就更让我觉得神奇,我无论如何也看不懂那根针带着线高速穿插是如何把线绕进布里的,它扎进去之后跟下面的机构是如何配合运作的,那种巧妙而可靠的机械结构简直如巧夺天工一般,就像我从来都看不懂妈妈编草帽织毛衣的原理,女人似乎天生就擅长理解这种编织的活,姐姐也会织毛衣,很早的时候还编过草帽,但我从没见她用过缝纫机,她总算是甩掉了一种专属于上一辈人所掌握的技能。
爸爸也会用缝纫机,车起来有模有样,熟练得很,他似乎天生就会做各种事情,没做过木工,但木工活却什么都会做,家里还有各种木工的工具,别的小孩的儿童车都是买的,他却用木头给我做了一辆,木车身,钢轴承,铁轮子,转向灵活,精巧坚固,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超级硬核。
他没做过泥瓦匠,但泥瓦匠的活也什么都会干,搬家盖了新房之后,屋后的两间瓦房从铺地基,砌墙,到上梁,盖屋顶,乃至砌灶,全部都是由他自己一个人完成的,做得比正宗的泥瓦匠还精巧仔细,甚至还给灶神爷做了一个雕梁画栋的神龛出来。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学会用缝纫机做针线活的,虽然他会编各种形状的竹筐竹篓,用包装带编漂亮的篮子,这些跟妈妈编草帽织毛衣有异曲同工之处,似乎他所有的技能都是与生俱来,不需要人教,一看便会。
但我知道妈妈是如何学会车衣服的,那也是我人生能够追溯到的最早最久远的记忆之一,爸爸带着我送妈妈去石堰,那里聚集了很多跟妈妈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她们即将坐同一辆车一起去很远的地方学车衣服,要去好多天,我和爸爸站在路边看着妈妈上车,目送着车子渐渐远去。
我已经忘了她去了多久,但我还清晰地记得她回来的那天,爸爸依旧带着我去石堰接她,由于那时并没有手机能实时联系,不知道车子回来的准确时间,我们一直在那等着,直到车子出现,靠边缓缓停下,顷刻间涌出一大堆女人四散开来,但我一眼便在人群里看到了妈妈,那么年轻,那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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