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话

我就要远走

拿什么才能跟你作别？

我给了你十二岁田间的微微的湿意

给你刚从瓦罐煨好的糯藕的丝丝相连

我为你种下了一棵桃树

多年后我为你打下了香甜的桃

我曾给你吟唱悠长的调子

给你留下颤抖歪斜的字迹

给你讲久远的神话故事

牵牛织女每年相会的时候

地上的人们会坐在桥边闲话许久

你还记得桥边的槐树吗？

每年五月点染的一簇簇

像月亮一样洁白

我知道二月开迎春花

五月是栀子

我知道你早已记忆斑驳

所以我要替你记着

我记得二月柳枝的柔软

五月艾草的苦香

我记得有一种鸟总在夜半啼哭

记得洗净后的天空披着七彩的虹影

记得你被阳光炙烧的枝干

记得你似血管般凸起的枯藤

记得那年夏日

你摇晃着你干涩的叶子

用露水浸着晚岚，为我织成了一片云朵

你还记得吗？

我记起来了

我记起许多个清冷的夜里

总有一双眼睛闪烁着星光

她为了夏天的棒冰

吵闹着把春天赶跑

我曾被秋虫的喧嚣烦扰

所有的记忆都模糊成一团幻影

可当我枕着大地的时候

故去的一切又扑面而来

雾霭，晨曦，还有你

我记得细小的尘埃在阳光里飞舞的那个下午

有一阵风闯了进来

吹灭了我最喜欢的油灯

吹倒了伴了我十八年的那棵树